阿列克谢双手搭上米哈伊尔的脖颈，突然发狠地卡住这人类躯体中最脆弱的部位，杀死眼前这个人，算不算报仇？他这样思考着，可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而且，除了相貌，那个杀死自己家人的兇手，和自己熟识的那个人又有几分相同？现在的他，比起那时候的他，到底改变了些什麽？鬼知道。

人偶的脖子至少还是软的，他能切实感受到上下的起伏，却没有感受到嘴里呼出的气体，也许现在的他根本就不需要呼吸空气，这只是一种拙劣的模仿，因为那样比较像是人类，既然不用肺部呼吸，也不会感到痛，想用窒息的方式折磨他，让他痛苦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可意料之外的是，眼前的人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表情，仿佛真的对他怀有愧疚感一般，朝着他挤出一个无奈的笑。糟践人命的食影魔不可能会有那种感情，况且他还是其中的首领。

阿列克谢很想念自己的家人，二十年来没有一刻是不想的，他恨“它”，他应该恨“它”，他开始怀疑那家伙往日塑造的形象是他无意识的自导自演，甚至觉得自己以往对他付出的关照和依赖都成了笑话，可骗过别人也就算了，这呆瓜居然真的把自己也骗进去了，让人觉得他或许和自己一样，直到刚才之前都一无所知，想到这里，阿列克谢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些。

“呜.........这样就好........”米哈伊尔依然不作任何反抗，任凭博士将他那只有正常人一半体重的身子举在半空中，“你希望我........和食影魔一样........步向死亡的结局吗？若你真的这麽想的话.......我也能接受........”

阿列克谢知道自己和他一样，都是在重複无意义的行为，但他不知怎麽就是停不下来，本以为他开口，是想要为自己辩解什麽，于是竖起了耳朵打算好好听着，现在他觉得有点后悔，这家伙还不如不说话。

从以前开始，米哈伊尔就是这种个性，面对他人的指责，他依然保持着那副比扑克牌上的人像还要木然的表情，什麽都不说，要麽就随便糊弄过去，让人觉得他高人一等，不屑于和他人争论。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也许开口辩解一下会让自己好过一些，可偏偏这时候，他的嘴比谁都严，似乎只要对方觉得高兴了，他自己会怎麽样根本无所谓。要想让他袒露真心，还得要把自己放到和他同一个地位，告诉他，若是这样下去，会给对方带来麻烦，才有可能让他开口。这种家伙完全没有任何自我可言，在这方面，阿列克谢觉得他真像个人偶一样。

欺负一个不会还手的人偶不是他的作风，阿列克谢这样思考着，松开了米哈伊尔的脖颈：“就当是你被我杀过一次，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他阴沉着脸，扶了扶在刚才激烈动作中滑落的眼镜。

“是吗，我明白了。”米哈伊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盖子放在手心里，然后，他伸出自己的小指悬在瓶口处，紫色的魔力划开小指脆弱的皮肤，一滴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正正好好滴落在小瓶中，他似乎觉得量有些不够，但伤口已经开始迅速愈合，只好作罢。

“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收下吧。”

“我为什麽要收来自仇人的礼物？”阿列克谢嘴上这麽说着，却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我想您可能会想知道，这滴血液中记录了我身上的时间，只要将它溶入药水，使用机器解析一下，我的过去就可以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

“你自己不想知道吗？”

“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变回食影魔之后，以前的事就都想起来了，但不论怎样，食影魔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算是我自己也不例外。”

“哈，就算这样，你的想法也没有改变吗？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傻瓜。”阿列克谢接过封口的小瓶子，在离去之前，回头再看了一眼仍然伫立在原地的米哈伊尔，消失在楼道尽头。

“再见了，博士 。”

第 7 章

阿列克谢独自一人回到实验室之后，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孤独的氛围，米哈伊尔吃剩下的伏特加和火腿还留在他房间里的餐桌上，来不及收拾，阿列克谢想要消除他在这里逗留过的痕迹——实在太多了，根本数不清。

此时的他不是很想动，干脆瘫倒在实验室的地板上，对着天花板发呆。时间一长，他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狠话也发过了，该骂的也骂过了，好像自己也找不到什麽能做的事，今后食影魔的研究将会全部交由他一个人完成，阿列克谢有时也会考虑是不是要另请助手，可自己研究的领域毕竟鲜少被人所知，想要培养一个得力的助手，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