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走了两步，停在了道路的最中间，林将军就站在原地并不动，而林副将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来问他有什麽事情。

“伶牙俐齿，言行冒失。”

他一番话下来，林副将还未说些什麽，林将军则给了他这样的评价，他心中既有失落又有怒意。

向来只是在老师和母亲嘴里听来林将军是何等的平易近人，待人友善，可到他自己接触，却发现林将军并不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若不是林副将和善，他必然要当场耷拉下脸落几滴泪。

“大智大勇，必能如愿。”

林副将摸了摸他的头，悄悄在他耳边向他解释，“我家有个女孩子，兄长从不说她，生怕她受了委屈，磕了碰了都要心痛好几天。不过对于男孩子，他就严格了些，他认可小皇子你，才会这样，你切莫生他的气。”

林副将直起身子，让人找来几个侍女送他回母妃的宫中，临走时还嘱咐他，若今日一切顺利，会考虑带着他去定北历练的。

他在回宫的路上蹦蹦跳跳，身旁的侍女都笑他喜形于色，没有城府，可他就是如此直白，他还要告诉母妃他见到了林将军与林副将的事情，还要将今日从皇兄那儿学到的东西说给母妃听，等着母妃的拥抱和夸赞。

可就当他才踏进宫门，就见到了母妃坠楼。

他好像耳鸣了，什麽都听不见，吓呆在原地，见到有侍女上前去扶他的母妃，他才猝然上前，扑倒在额上脸上满是鲜血的母妃身边，爬着去抓母妃的手，眼前多了一层如纱的朦胧，他甚至连母妃的脸都看不清了。

他将脸凑近母妃，一只手支起身体，另外一只手拂去她鼻腔中、嘴里缓缓流出的血液，母妃的眼泪在流，嘴角却极力的扬起，就连到了这个时候都在安慰他别哭。

他问母妃，到底是谁做的，他要是知道了，定要那人千刀万剐。

可母妃闭上了眼睛，喉间反涌一大股鲜血，断断续续地告知他别去追查，母妃攥紧了他的手，一定要他承诺。

他的身体抖动得剧烈，直到母妃身体逐渐变凉，他才将舌尖咬破了吐出最后一个字，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命运扼住了他的脖颈，将要带着他与母妃一同走了。

说不出话，就连呼吸都极为勉强，还未等他缓和一些，便有太监来报，林氏兄弟二人围困宫门，直取诸多大臣性命，致使圣上驾崩……

他如失了神一般，瞧着急匆匆赶来的太医将要施救自己母妃，丝毫没有听见太监来报，见到满头大汗的太医突然伏身在地，周围的所有侍女都跪倒在地磕头，他上前一把抓起太医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他，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来，“快，救，我，母，妃！”

太医顺着他的力道擡起头来，已然是满脸泪了，跪着给他母妃探了心脉，极为粗糙又确切地告知了他母妃真的无力回天的事实。

“救救她，救救她……”他突然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一般疼得恨不得与母妃一起去死，嘴里不断说着同样的这句话。

在母妃宫中报信的那个太监见到宫中的这般惨象，早已默默退出去了，父皇驾崩的消息，他还是当天夜里才知道的。

所有人都换上了素服，除了朱红的漆彩与昏黄的灯光，这片天地一片黑白。

他的皇兄果然还是比他要坚强许多，很快便反应过来，稳固朝臣把持朝政，即日即为于父皇柩前，随后将所有的事情都整理得井井有条，直至父皇入陵。

皇兄成为嘉丰帝起，他就不再是宫中那个自由洒脱的小皇子了，他向皇兄请命独自住到宫外去，皇兄拗不过他就封了他越王名号，赐了越王府。

当初外人都在猜这是否是新帝容不下兄弟这才将他赶出宫去，可并非那样，他整日待在府中也懒得再做解释。

母妃宫中的东西，他都翻找过了，只在墙角发现了一角尚未被烧尽的纸张，赫然是一个红印，盖着一个影字。

他名秦越，是母妃向父皇求来的越字，而林氏将军中一人有越，一人有影，秦越不得不怀疑这件事从始至终就与林氏脱不了干系。

可林氏已满门抄斩，他又该如何得来线索，年纪尚小，又无人扶持，他只得求助皇兄，可皇兄总是不愿意向他透露分毫，直至七年前他离开京城去了定北，皇兄嘱托他万事小心，告知他林氏或许是被人利用了。

秦越到此止住了往下说的念头，若按照前世的轨迹，他在三年后会被林净君射落于马下，而今生，他竟然还能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与林净君交谈。

林净君内心五味杂陈，她知秦越怀疑她的身份，但她从来不明说，真真假假就该是她的保护色，但也是他人不情愿与她接近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