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啓澜一脚蹬在桌沿，满桌的奏折腾起，阻挡了剑势，见那女子身形不稳，文啓澜抽出腰间的折扇一甩，那片片扇面如飞刀一般射向女子。

因躲闪不及，那女子还是被伤到了，正要撤离，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倒地身亡，扇面上竟然沾了剧毒。

文啓澜从地上拾起几页扇面，重新装回自己的折扇上，“你这个提议不错，至少我们身边的眼线该铲除干净了。”

林净君看了他一眼，假笑了一下，无所谓地离开了谨身殿这个充满血腥的地方。

太医院如今就一个人在里面值守，徐正清点着药房的药品，转身去摸身边的记事簿，发觉有人递到了自己手边。

短短两年，他似乎苍老了很多，失去了原本的精气神，看起来疲惫极了。

“大人怎麽今日亲自到太医院来了，上回开的清神明目的药已经吃完了吗？”徐正越来越和善，也越来越唠叨，“吃完了派人来拿便是，难得自己再走一趟。”

“徐正，我不是来拿治眼疾的药的，开点凝血保命的药吧。”

林净君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她看着徐正一言不发的转身配药去了，两年前她被胡奚重伤，徐正宁愿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救她，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嘉丰帝与她的计谋了。

嘉丰帝在等他透露出去的一天，无论走到何处，都安排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暗中观察，可结果是，徐正以自己奇怪的脾气，赶走了身边所有的人，包括当初在宫外收留的那个小药童。

只要他不透露消息，家人便不会有事，而若是他执意犯蠢，那牵连一族也不无可能。他心中有悔却无恨，从愿意救林净君那时开始，就已做好了自己赎罪终身的準备。

“后日，解脱之时。”林净君接过满当当的锦囊，向徐正行了一礼，决然地离开了此地。

林净君出宫前，与嘉丰帝见了一面，告知他文去澜出于保密，并未将宫中几处密道透露给她，锦衣卫若有发现，先不要打草惊蛇，宫中越乱，按捺不住的逆贼会越多，静待时机，却没说文啓澜的事情。

城外自然不必多说，先有林护镇守城外，后日秦越也将回援京城，除非百姓存心致死罢休，否则数十万的民衆，至多三成才是真正最该忌惮的存在，其他皆为夸大其词。

临走前，嘉丰帝承诺她，一切结束前会将当年的真相昭告天下，而林护才离开不久，若是乘上轿辇，还能赶上见他一面。

什麽叫做一切结束，天下还是秦氏的天下。林净君拒绝了，她步出御书房的那一刻，第一次觉得轻松，今日没有服药，她孤身一人在宫道上走着，而眼睛看得清宫里的每块砖和瓦，以及，在路中央站的笔直的一个人。

一身常服，并非宫中文官的配制，肃然安静又带点茫然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关切。

林护背着身，也能听到有人朝他走来的脚步，而他并不打算理睬，他正纠结着要不要问圣上关于妹妹的消息。

“将军一个人站在这里是在等谁吗？”林净君笑着与他打招呼，眼里含着笑意，脚步轻盈。

林护这才注意到，原本该是个女子，带上假面，还作了男子的打扮，看起来像个老头。

“你……”

“宫中不安宁，娘娘遣奴回家传封书信，故乔装一番，将军若是準备出宫，可随奴走。”林净君少有的天真浮上脸，见林护答应了，便开始絮絮叨叨自己每日与人打交道时遇到的趣事，父母爱护，兄长关心，还有自己牵挂之人，生活如掺了蜜一般甜。

“你过得很幸福，希望你的生活一直这麽美好。”林护被触动了，他出生后不久被定北军所救，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但军营之中的大家彼此信任，相互依靠，是堪比家人的存在，但他养父的亲生女儿如今下落不明，他实在是不放心。

后知后觉自己说得太过直接，担心被误会是说讽刺她，又解释了一下。

林净君笑着表示理解，祝福他一定得偿所愿。

出宫的这条道并不太长，已经是时候分别了，林护没来由的对这个有些聒噪的女孩産生了好感，问她的名字——

“我姓林。”

还没等他解释，女孩朝他挥了挥手先跑了，想必她服侍的妃子很受圣上喜爱，连带着宫门守卫也对她恭恭敬敬的。

林护擡头，估算着时间，他的马还乖乖地卧在墙脚，见到主人来了颇有灵性的缓缓走向他，与女孩乘上的马车前的那一匹不抽不动的老马不同。

他心中涌出了与他每次在定北见到春天的第一朵花时一样的情绪，蓦地短促地笑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骑马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