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赫尔南报的是720，她质量还是不错的。”李奈回过神来淡淡地接了一句。她心情真的相当不美丽，刚才热身时她一直在关注简秋宁的试跳，明显撑马那块儿就不太敢发力，原本最为出衆的第二腾空高度竟然比平日差了一大截。赫尔南跳完之后屏幕上就闪现出简秋宁申报的动作编号，4.34，到底还是要降难度了，她实在是觉着窝心，说话口气更不好：“简秋宁今天準备跳的也是720哦，伤病影响很可惜，大家还是谅解一下吧。”

真是天翻地覆啊，过了一天之后再次站在起跑线上的形势就完全不同了，现在连跳个720都算是“上难度”了呢，900更是成了不可能挑战了。“STOP”的红灯还没有转绿，简秋宁低下头去盯自己左臂，用绷带厚厚得捆得跟粽子也似，长袖体操服不得不挽起来当半袖穿，封闭针戳进去之后那块儿都是木的不听使唤。检查结果不理想，赛前训练也乱七八糟，比赛还没开始她几乎就要投降在起跑线上了——可是真的不甘心啊，尤其是看到台下奎勒那成竹在胸的笑。

所以简秋宁还是作出了和前天一样的选择，去做了不可能的挑战。可是结果完全不同。尤尔琴科900在衆人惊呼中失控地两大步直接沖出了垫子以外，简秋宁像溺水的人一样毫无章法地挥了一通手臂才勉强找到平衡，背景音是章龄在下面大声嘶吼着“小心”，连转播机位都录进去了。

“What a pity.”走下赛台的时候简秋宁无可避免地要与奎勒走个擦肩，尽管心情低落，招呼不能不打，然后她就很清楚地听到了对方这句安慰。奎勒的眼睛像两颗黑珍珠又黑又亮，透露着真诚，并没有半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但简秋宁反而更觉得难过了，她以前觉得奎勒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可现在在全能赛场上自己根本不配被称为人家的对手。

14.900，这个分数还不如跳个优质720呢，和奎勒的15.833更是一下子拉开了快一分的差距。

如果重来千次万次，简秋宁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为团体贡献一切，她并不后悔；可是即使再重来千次万次，她也还是会为这块被自己亲手断送了竞争机会的全能金牌而心痛。这毕竟是奥运会，绝大部分人一生也只能参加一次的奥运会。

跳马还是相当地速战速决，俄罗斯队的老将法尔加芙娜以一个高远度俱佳的720获得15.200分暂时排在第二，而柳曦稳扎稳打地钉住了360，得分13.900暂时落到了全场第九。

“第二轮高低杠……秋宁是第一个比的。”李奈已经不忍卒看了，身为曾经的高低杠女王当然清楚手伤对高低杠这个项目会産生多致命的影响，尤其还是这种纯粹靠空翻接空翻挣分的套路，哪里撑得住，偏偏童桐还在一旁套路化的说些“团体赛全场第一”“理论最高难度”之类的头衔。“柳曦是第四个上，她的高低杠有6.8，在这次赛会也是并列第二的难度，也值得大家关注。”

打杠环节柳曦和进内场帮忙的杜明暖秦望儿都忙前忙后地照顾着简秋宁，高杠低杠麻利儿地全帮她弄平整了，压根不用她自己上手。只是这份巨细无遗的照顾更让简秋宁觉着愧疚又难受。还是上杠前章龄的提醒让她走出了情绪的支配：“把你能做的做好，不要输不起。”——还是章导看得透，比力挽狂澜艰难险胜更难的，可能就是有尊严地输了吧。

一个惊险流畅的成套被迫变得支离破碎，开场的空翻连接就不得不断开来做，招牌的四连飞更是只尝试连接了一处。平常抛得很高的特卡切夫也变得有些近杠——难度骤降成了6.5的成套在简秋宁自己看来简直一无是处，唯一称得上满意的就是裁判意外地慷慨，完成分给到了8.633。

于是这一轮高低杠几乎成了卫冕冠军法尔加芙娜的主场，她6.8的成套干净利落挑不出瑕疵，15.900的得分标志着离卫冕更进一步。奎勒在最弱项平稳发挥，拿到14.866分，离摘取本场全能冠军的桂冠基本也只有一步之遥了。而一直沖劲满满的小将赫尔南则在这个绝对弱项上栽了跟头，又是虚摆又是掉杠，似乎和原本预计中的奖牌位拉开了距离。唯一能够让看得憋屈的华国体操迷们稍觉安慰的则是柳曦的高低杠又顺下来了，尽管15.166的得分比起团体来说很不算理想。

第八十九章

“不要多想了，今天两孩子能顺下来就是胜利，其它的我们也没法子。”章龄示意张卉停下对打分的质疑，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团体的金牌显然是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的收获，可以说华国女队前天的表现是硬生生把切分女子体操这块大蛋糕的第一刀扭转了方向，那麽接下来的分配倾向自然也会随之改变了，这就是他们都心知肚明但又不忍心跟队员们点破的残忍现实。何况从资格赛到团体决赛随便拎几个分数对比一下都能看出来，华国队本来便不是裁判们心目中的“第一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