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我的手。

「盼盼，咱们还得装下去。」

姐姐的手很暖和，我却忽然抖了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

「盼盼，我先去做饭了，你还是照常晚点下来，咱们现在，还得继续争下去。」

我点了点头，脱下姐姐给我的新裤子，藏在床底，又找出一条以前打了四五个补丁的裤子，换上下了楼。

装模作样的日子过得很快。

在家里，我和姐姐还是仇人一般的模样。

在学校里，姐姐给我补课，教我捡什麽废品可以换钱。

一眨眼，就到了姐姐高三那年。

高三很重要，所以姐姐学校组织所有高三生住校，成绩好的可以免住校费，年年拿奖学金的姐姐自然也在其中。

爸妈说，姐姐的成绩在他们学校算很好的，一本已经稳了，就看能不能上211，或者985。

爸妈说，姐姐学校很大方，连姐姐的食宿校服都一起包了。

爸妈说，姐姐的学校给了承诺，姐姐出成绩以后，如果成绩在211以上，会有奖金。

爸妈说，姐姐也快十八了，是时候讲人家了。

隔壁村的杀猪佬刘建国，中专毕业，看似平平无奇的一个人，却拿出了十万的彩礼要娶姐姐。

爸妈说，等姐姐嫁了人，就带我去买新衣服，而且以后，我就和他们一桌吃饭，再也不用小方桌了。

爸妈说了很多，但我只记住了那个杀猪佬刘建国。

明明他住在隔壁村，但我们附近几个村子的小孩，没有不怕他的。

第 11 章

我们怕他，不仅仅因为他杀猪时那血腥的样子。

说实话，年年看杀猪，哪个小孩也不会害怕了。

我们怕他，是因为他打人，打得很兇。

乡下孩子成长过程中，总是到处跑的。

今天在自己村子里烤个红薯，明天去隔壁村钓个龙虾，没有哪里是我们不敢去的。

但唯独，我们不敢去刘建国家晃悠。

听隔壁孙永强说，他上次去刘建国家附近钓龙虾，听到了好惨的惨叫声和哭声，像是在家里养了小鬼！

她妹妹孙尔雅却反驳，那不是鬼，那是刘建国他老婆在哭！

孙尔雅才九岁，日日跟着孙家嫂子走街串巷，听了不少八卦，此刻一一和我们学嘴。

「我娘说咧，那刘建国娶了三个堂客，没有一个不是被他打跑的！」

「我娘还说，刘建国一个杀猪佬，有一把子力气的嘞！第一个堂客被他一拳头把鼻梁打断咯！第二个堂客是腿断了！第三个是手被打骨折了！简直就是在家练跆拳道！」

「我娘还说，刘建国看上了招招姐，要来……」孙尔雅正欲继续学话，就被闻讯而来的孙家嫂子一把搂住，捂住嘴，带回了家。

我也没了心思继续八卦或者玩耍，开始回家打探起来。

「妈，姐姐是真的要嫁人了不？那我以后可以自己一个房间了不？」我故作天真，问。

「别说你一个房间了，你以后好日子呀，多了去了！」妈妈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我听人说刘建国好兇的嘞！姐姐不会不愿意吧？」我试探道。

「不愿意个屁！盼盼啊，等你姐高考完，你就先去爸妈房间里凑活几个月，你姐呢，就直接关在房间里！」

我妈显然已经计划好了，「等到她出嫁，你们的房间就是你的了！」

「好嘞！」我连连点头。

见我这副模样，弟弟在一旁满脸淡然。

「连一个房间都要争抢算计，二姐，你这是何必呢？」

我没有理他。

等姐姐从学校一回来，我就赶紧告密。

「姐！你得跑！」我郑重道。

「爸妈说，姐姐你成绩好，高考肯定至少能上个一本！但不能让你去读，说你的心太野，不如留在村里，以后也可以帮弟弟补习。」

姐姐却轻轻一笑，「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不过，盼盼，如果真的可以离开这个家，你敢和姐姐走吗？」

「那我当然愿意啊！」

我连连点头，却也隐隐担忧，才成年的姐姐，和十五岁的我，到底有什麽办法脱离这个家呢？

第 12 章

姐姐高考后，爸妈一直等着姐姐回来，却只等到了姐姐的电话。

「爸、妈，我去同学家厂里打暑假工，她和我是好朋友，给我一天两百块！这里是六天的钱，除掉我的生活开支，还有一千块，因为我没有暂住证，钱我打到宁宁姐卡上托她带给你们，你们收到了吧？」

「收到了，收到了！」我妈笑得合不拢嘴，随后又摆正了脸色。

「你一个姑娘家，六天时间哪里就能花两百了？在家里，这都够你和妹妹吃多少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