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谢榆北去做了一直喜欢的事。

裴洲时长舒一口气，擡眸看向对面的人：“你呢？你现在还在怨恨他吗？”

怨恨？

这个词居然用在了谢榆北和许枳南中间。她没有说话。

裴洲时把墓地的地址发在她手机上：“你要是想见他就去吧。”

许枳南没有看，甚至没有一个动作，她咽了咽喉咙，长时间没有说话居然艰涩到疼痛。缓了片刻才很轻的开口：“你就当我恨吧。”

“……”裴洲时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手机放在她面前。

手机是很早的型号，许枳南认得这个手机，猛地擡眸看向他。

“这是他的手机，今天我去他家拿出来的。”裴洲时说：“里面是他最后的声音。”

说完这句话起身离开，留下许枳南一个人。

她盯着手机没有动作，眼眶渐渐泛红。

很久之后，许枳南才伸手拿起，手机屏幕是他们的合照，她甚至能想起当时谢榆北设置这个时所有的表情。

她以为过去八年，所有都会陌生，可是照片没有忘，密码也没有。关于谢榆北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输入密码最先看到的是录音界面。

许枳南在播放按钮迟迟点不下去，一个简单的动作要用尽全身力气。

“今天天气不错。”

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带着低沉，像是山泉在耳边流动，一点点击垮许枳南。

她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了……

“记不清是来到医院的第几天了，挺无聊的，随便说点什麽吧。今天医生换了新药，又说检查结果比上次好，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中午吃了半碗米饭，不知道是谁做的排骨那麽鹹，吃了一块不想吃了。下午裴洲时回来了，拉着行李箱差点让我以为他要陪我住院，他只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房间里不知道谁送的果篮，来不及吃的水果，他一来全给消灭了。他还美曰其名帮我解决困难。无语。”

“不过他来我很高兴，是住院以来最高兴的一天。”

“刚刚隔壁的小女孩跑过来送给我了一根棒棒糖，草莓味的。”他笑了两声，隔着屏幕似乎有电流传出，耳朵顿时发麻。

谢榆北有很长时间没说话，许枳南没有快进，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等待。

“许枳南。”

她猛一颤，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把进度条拉回去重新听了一遍。

没有听错。

许枳南强忍的泪水瞬间落下。

“许枳南，今晚没有月亮……”

春天了

麻雀飞向枝头，有些肥胖的身材让它停在树枝上休息了很长时间才有动作，茂绿的树叶遮挡视线。几秒后一只灰色的麻雀目标準确地落在那只身边。

窗外的阳光直射睁不开眼，却让灰暗的病房有了一丝光亮。

‘吱呀’一声，病房门被推开。谢榆北看向冒出的小小的头，被发现后小姑娘嘿嘿一笑：“哥哥，你怎麽不拉窗帘，好黑啊。”

“你怎麽又来了？你妈妈呢？”

“妈妈不在，我无聊来找你玩。”小姑娘跑到窗户边用力一拉，病房的黑暗瞬间被阳光充斥。谢榆北没有丝毫準备，闭上眼睛缓了许久才睁开。

这一会儿的功夫，小姑娘从窗边跑到了病床前，撑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谢榆北失笑：“找我就不无聊了？”

“嗯嗯。”小橙子重重点头。

“李医生今天又夸你了。”李医生是小橙子的主治医生，她是这层楼年纪最小的患者。

现在时间不到中午，看望病人的家属不会那麽早来，这会儿病房安安静静。小橙子的出现倒是让谢榆北不再发呆：“夸我什麽？”

小橙子笑着：“夸你积极治病，打针也不哭不闹，让我向你学习。”

说曹操曹操到，病房门被推开，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刚才的话一字不落：“对啊，小橙子要向你偶像看齐。”

“我打针明明也不哭。”小橙子撇撇嘴。

李医生跟在主任后边摸了摸她的头。

“今天怎麽样，有不舒服吗？”主任看向床头，谢榆北摇摇头：“老样子。”

没有人比他更想痊愈，吃药打针化疗，他比谁都积极，比谁都想要好转。

多余的话不用多说，这些医生心里明白。查完房后病房再次归于安静，谢榆北靠在床头，眼睛放在窗外，两只麻雀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飞走了，只留下晃动的树叶和越来越刺眼的阳光。

楼梯口的那间病房里有个老爷爷，他有许多次经过都听见他在说年轻时候的事，老爷爷的家人叹气朝他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