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儿也不希望穆秋吟过这样的生活，她应该有很多朋友和亲人，应该有丰富多彩的生活，应该有自己的职业和理想，而他只是她人生里一个小小的点缀。

没有点缀，是不会伤筋动骨的。

“但是我又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他笑着说，“爱情不能是生活的全部。”

穆秋吟看着他，嘴巴张了张，差点就脱口而出问他，那你就没有想过要成为爱情的全部吗？

但声音刚涌到声门，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个问题问了也不会得到什麽答案，至少不会是她现在想听的答案。

于是她立刻又闭上嘴，点点头，沖他笑了一下，“我也觉得，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我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当时最好的一个。”

何酌修听了就笑，伸手端过茶杯，沖她举了一下，“那就恭喜我们穆医生，每一次都做了对的选择，每一步都无愧于心。”

也希望你能永远一如既往。他笑着和她碰了碰杯子。

茶水入喉的一瞬间，穆秋吟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踏实下来，她以为何酌修会怨恨她，但原来没有。

随之而来的，又是茫然和难过，他为什麽不恨她？是不是已经完全不在意她了？只有无关紧要的人，才不值得去恨，不是吗？

——她至今仍受何酌修的影响，仍将他放在心上，这是她再怎麽否认也无济于事的事实。

当她意识到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之后，她的情绪就陷入到了一种难以自控的低落之中。

原因有很多，既有兜兜转转又回到t原地的茫然，又有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心里有她的忐忑和不安。

——破镜可以重圆，可镜面上的伤痕永远都不可能消除，她不知道何酌修心里有没有一根名为“被抛弃”的刺。

吃完饭何酌修送她回去，见她一直低着头蔫蔫的，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累了，便问她要不要睡一会儿。

“到了我再叫你？”边说还边从后座扯出一张毛毯给她。

穆秋吟看他一眼，接过之后捏在手里，面露纠结似的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打开，盖到身上时还低头装作不经意的用鼻尖贴了贴。

何酌修被她的动作逗乐了，直接挑破她的意图：“别闻了，新的，就你用过，如果有陌生的味道，一定是你喝多了以后留下的酒气。”

穆秋吟：“……”

她顿时很尴尬，脸孔立马就红了起来，被人戳破心思，总是有点不自在的。

甚至都不好意思反驳，她干脆一下将毯子举起来，盖住自己的脸，装睡去了。

但是何酌修的笑声还是透过了毯子，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从她的耳膜穿过，重重敲击在她的心上。

她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瞬间就升高上去，烫得贴着脸得毯子都变得热烘烘了，连吸进呼出的空气都是热的。

她也不敢出声，就怕更尴尬，还是装睡比较好。

但今天确实累了，做心肺複苏要花很大力气，加上她心里又装着事，一点说话的力气和欲望都没有，装了不到五分钟，就真的睡过去。

睡着以后毯子从她脸上滑落下来，何酌修一转眼，就看见她睡得香甜的脸。

眉心舒展着，嘴角也微翘，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麽。

他忍不住笑，看了一眼又一眼，心里的潮水一点点涨上来，打湿了他的眼底。

这一幕真的太像太像以前他曾经设想过的画面了。

车子穿过一条条被橘黄路灯照得明亮的马路，顺利抵达穆秋吟所住小区门口。

门口的保安很明显对何酌修已经有了印象，听到他压低嗓音说话，还证件的时候就多问了句：“又睡着了啊？”

何酌修笑着点头应了声是。

车子在单元楼下停了好半天，直到从隔壁单元楼的楼上传出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穆秋吟才猛的从梦里被惊醒。

她猛地一睁眼，还打了个哆嗦，毯子从她身上掉下来一半。

“醒了，是被吓醒的？”何酌修温声问道，将毯子捡起来，又盖回她身上。

穆秋吟眼神茫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啊、到了啊？多久了，你怎麽不叫醒我呀？”

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有些软绵绵的，细声细气，连询问都带着一点嗔怪的腔调。

何酌修立马就幻视十几岁时的穆秋吟，还有些娇气时的样子。

“没有多久，看你睡得熟，没舍得叫醒你。”他的声音柔和极了，在黑暗里听起来就像是藏在夜色里淙淙流淌的溪水。

穆秋吟眨眨眼，哦了声，安静片刻才干巴巴的开口：“谢谢你送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