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秋吟一愣，惊讶的看向他，嘴唇一动，像是想要问他问题。

害怕？害怕什麽？为什麽会害怕？

三连问已经涌到嘴边，可是她却怎麽都发不出声音来，甚至感觉已经好了点的舌尖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她知道答案的。

倒是何酌修见她欲言又止，好奇起来：“木木你想说什麽？”

穆秋吟看着他，他眨眨眼，静静的跟她对视起来。

时间已经是晚上快九点，他们站在饭店外面的马路边上，头顶是昏黄的路灯光，脚下是长长的影子，风从身边经过，裤腿被轻轻吹动，影子就摇曳起来。

川流不息的车辆从他们身边经过，仓促的驶向远方。

这里其实不是谈心的好地方，但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竟然谁也没有觉得不好。

只是这沉默的对视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比拼的是谁的耐心更好，更能忍得住心里躁动的情绪稳住阵脚。

最终是穆秋吟率先败下阵来，她没好气的嘀咕：“怎麽总是我先！”

她嘟嘟囔囔的抱怨：“何酌修你总这样，明明你也……偏要我先说，烦不烦……”

说着就有点委屈起来了。

她说的是以前表白和分手都是她先开口的事。

何酌修看着她，声音和神色都温和：“只有两次，一次是我怕开口之后发现自己是自作多情，一次是我以为我不开口你就不会走。”

“你放屁，明明好多次。”穆秋吟怼回去。

何酌修一听就知道，这是说每次她忍不住先跟他说话的时候，于是抿住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这次我主动交代？”

穆秋吟抱起胳膊，冷着脸乜他一眼，用眼神催促他快点。

何酌修嘴唇抿了抿，仍旧是不好意思的神情，说了句：“我说了，你不许笑我？”

穆秋吟啧了声，何酌修脸上的神色就自然了点。

这就是答应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怕什麽，为什麽怕？”何酌修看着她，温和的眼神里出现一丝难过，“我怕你又不……不见了。”

话到嘴边，他还是换了个稍微不那麽明显的说法。

穆秋吟却一愣，盯着他看了半天。

原来只需要几个字，就能把她所有的问题回答完，也将他心底所有心事和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曾经被她压下去过的愧疚感，在这一刻终于开始清晰涌现。

穆秋吟终于意识到自己曾经的选择给何酌修带去了怎麽样的伤害，高飞的人远走得爽快，停留在原地的那一个只能独自舔舐伤口。

伤口愈合后，痕迹却一直留下，就像是小时候接种疫苗后在手臂上留下的那个疤。

她想说对不起，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于是换成了：“不会了……还能去哪儿啊，我都三十岁了，没有那麽多时间去浪费了。”

就职业路径而言，她说的是大实话，毕竟他们的同班同学到今年基本都考副高了，她已经比大家落后了一截。

但在这个时候说起来，就正经到欲盖弥彰的地步。

何酌修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麽，又半路打住。

最后只说了句：“那就好。”

时光好似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某个课间，她转过头来，问坐在她后面的何酌修数学题，擡眼时和他四目相对，像隔着一层轻薄的窗户纸。

虽然已经能透光了，但就是谁都没有主动伸手把它戳破，宁可看着对面朦朦胧胧的人影，不断的揣测对方的心事，那种因此産生的种种起落情绪和辗转反侧，都成了他们相处时的意趣，偶尔会拿出来调侃一下对方。

也在分开以后，成为一把把扎向何酌修的刀。

穆秋吟抱歉的看着他，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就这麽愣愣的和他对视着。

恰好这时有路人从旁边经过，牵着小狗出来遛弯的大爷见到他们，好管閑事的道：“小情侣怎麽在路边吵架啊？天那麽冷，快回去吧，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正静静对视着的俩人被这声音召回了神，眼睛一动，脸上立刻浮现出尴尬，视线不约而同的游移开。

小情侣什麽的……我们不是啊，大爷你别乱说！

大爷牵着小狗一溜烟的走远了，周围的空气好像也在这时恢複了流动，夜晚的喧嚣重新盈满耳畔。

何酌修清了清嗓子，问穆秋吟：“舌头怎麽样，还疼不疼，让我看看？”

穆秋吟大概是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竟然很听话，他一说她就把舌头伸了出来。

兴许是感觉到冷空气，舌头顿时紧绷起来，舌尖不受控制的轻动了几下，颤巍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