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瑞察觉他的目光，转眼看向门口，却只看见合上的门扇。

他忍不住反驳妻子：“你知道什麽，你知道他……”

话说一半又停下，妻子等了半晌没见他继续说出个所以然来，更加生气了。

语气警告的道：“我不管你对医生有什麽意见，总之在手术方案出来之前少给我挂着个脸！”

“我早就说，我们可以带婷婷去港岛，去美国治，是你不同意。”谢白瑞呛声道。

他妻子闻言立刻怼回去：“是我不想吗？去港岛，你认识医生吗？去美国，人生地不熟，美国那麽大，去看哪家，要去多久，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

“你特麽就一张嘴张口就来，什麽都不干，早说早说，我还早说要上天呢！”

谢白瑞被骂得嗤嗤喘气，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心里埋怨妻子为什麽病友群的人推荐那麽多家医院，哪个都不挑，偏挑这家。

本来他也觉得挺好，还离家近，可结果就是这麽寸，居然碰到了和前妻生的儿子。

如果他记恨他当年对他妈不好，报複到女儿身上……

谢白瑞的脸色又白了点。

见他脸色实在不好，妻子的指责停了下来，叹口气，缓和态度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今天怎麽突然这麽着急，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来都来了，先看t看治疗方案呗，不行咱们再去京市和申城。”

病床上的孩子也叫爸爸妈妈不要吵了，再吵她就不想治了。妻子连忙好好好的答应，努力哄她笑笑。

谢白瑞在一旁有苦难言，坐立不安，一时觉得怕不是报应要来了。

何酌修从病房出来，碰到从隔壁诊室出来的护士，对方笑嘻嘻的跟他打招呼：“何医生回来啦，有没有给我们带手信啊？”

“在医生值班房，自己去拿。”何酌修笑着应道。

对方嘿嘿一笑，说：“看到你的朋友圈……这算是喜糖不？”

何酌修无语的嘴角一抽：“当然不算。”

“那什麽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谭楚樾凑热闹的逗他。

何酌修这下没脾气了，眼睛都开始有些弯，“我想让你们今天就吃上，可决定权不归我啊。”

两位女士听了不约而同的发出善意的笑声，笑话他这麽猴急，小心把女朋友吓跑了。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又收到孟涟师姐的信息，说给他和穆秋吟寄了东西，是祝贺他们複合的。

这一连串的调侃逗乐也好，送上贺礼也罢，都是大家对他的关切，倒是立刻就覆盖了他见到谢白瑞时心里生出的那一丝怪异複杂的情绪。

不重要的人，何必在意。

“你觉得这个病人，用哪种手术方式比较好？”回办公室的路上，谭楚樾问道。

对于难治性癫痫的外科治疗方式，现行常用的术式大概是三类，切除致痫竈、阻断异常放电传播和改变脑皮质兴奋性，最后一种方法又大致分为VNS(迷走神经刺激术)和DBS(脑深部电刺激术)。[1]

虽然刚好涉及到自己所做的课题，但结合谢白瑞这个女儿的病情，何酌修还是认为：“切除致痫竈应该更好，我看她的病竈都已经差不多累及整个大脑左侧半球了，而且对侧大脑半球已经有功能代偿了，这样成功率高。”

对于这种患者来说，选择大脑半球切除术，癫痫控制率和有效率是接近百分百的。

谭楚樾赞同的点点头，换了个话题说起明天的死亡病例讨论的事。

难治性癫痫行手术治疗需要做很多检查，所以离定下具体手术方案还要几天，何酌修也不着急，但他似乎将刺激谢白瑞这件事，当成了难得一遇的调剂品，第二天早上治疗组查房，他理所当然的又出现在了谢白瑞夫妻俩面前。

他甚至还笑着问了谢婷一句：“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样？”

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又不知道他和她爸的关系，接受起他的善意来不要太容易。

她笑着嗯了声：“睡得还不错，谢谢医生哥哥。”

许丹开玩笑说：“看来我们何主任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人都年轻了，居然不是医生叔叔。”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只有谢白瑞一个人满脸紧绷，神色难看。

但除了他本人和何酌修，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孩子的病情才这麽紧张焦虑，还安慰他让他放松点。

“不要太紧张，难治性癫痫也不算罕见了，这种手术我们一年也做不少的，我们是很有信心的。”

“是啊，家长是孩子最有力的后盾，如果连你也倒下，孩子怎麽办？”

“跟疾病斗争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现在就等于是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差最后一步，一定要保重自己，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