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课外补一节课可不是她现在收的价格，工资也不是初中老师能比的，正是前面差了一步，后面就要一直低一头，低两头，一点点落下去，这辈子再也没有追上去的可能，只剩下扼腕后悔的余地。

难怪现在这些家长这麽激进，都是走过这条路的人，怎能容忍，怎能接受自己的希望、最珍爱的人，和自己一样一辈子眼巴巴盯着别人的人生，怀揣着无尽的懊恼，连羡慕都是无力的。

紧急关头需珐珆

李芸上完了课，站起来的一瞬间视线里布满灰色的斑点，脸上和手上传来一股振动的麻痹感，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立在原地两秒，走到在门口脱下鞋套，卷好揣进包里留着下次再用。

这种一次性的东西显得干净，只要没破又能装作新的一直用，让家长看着反而比重複用的更好。

出了门，她在楼梯口扶着栏杆站了一会儿，好在没有人，能等那股汗津津的眩晕褪去再下楼。

每走一步，肚子里就搅动一下，在胃肠里发酵了几小时的食物冒着泡，伴随每一次呼吸在她嗓子眼留下一股酸苦味。

外头太阳已经落山，天还没黑，只是失去了日光的点亮，白天的沖劲已经褪去，只剩下嘈杂的疲惫。

昏暗的路灯已经点亮，李芸撑在绿化带边的一棵树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想用干净的空气替换或是抑制住胸腔里那股腥臭味。

小区里有不少散步的人，有牵着狗顺便遛狗的，也有单纯一圈圈走路的，两只猫追逐着嗖一声从李芸身边飞过，一个老太太一手拿着拖在地上的编织袋，一手拿着手电在垃圾桶里翻找能卖钱的废品，有汽车碾过地面的声音，也有外卖员骑着电动车在向散步的人问路，门禁解锁时发出哔哔的声音，单元门不停开了又关，人们来来往往。

李芸只能紧紧攥着冰凉的手心忍耐，挎包危险地悬停在她手腕上摇晃，眼看就要坠落。

她终于没能忍住那股沖动，哇一声呕了出来，酸臭的饭粒从胃直升到嗓子眼，她感受到了那细碎的颗粒感，又活生生咽了回去。

呕了这一下，她的胃里一下就轻松起来，脑门沉重发胀，头上的血管偾张，四肢却轻飘飘失去了气力。

周围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她，又或许是不在意，大家仍旧都在做着自己的事。

李芸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向着地面滑去，眼看就要被彻底卷入混沌之中，这时一双胳膊从她腋下穿过，稳稳架住了她，使她勉强站住。

汪珐珆平时一直坚持运动，只是班主任每天在学校里要处理的事实在是多，但凡有空就要去教室里绕一圈看看，不是总有时间能在学校的跑道上跑步。

于是她经常下了班先在小区里慢跑几圈再回家吃饭，这天也是如此。

她跑到小区花园附近，依稀看到一个女人弓着背站在树底下，背面看起来和李芸很像。

今天下午李芸没来上班，应该是去献血了。汪珐珆正準备继续跑，却眼见树下的女人眼看就要摔倒，汪珐珆急忙几步跑上去扶住了她，用力将她拉住。

李芸感觉自己晕过去了一瞬间，醒过来发现自己几乎倒在别人怀里，过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周围有人好奇地看过来。

汪珐珆看李芸好了点，问她：“怎麽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李芸心里和脑子里都乱糟糟的，嘴里一股怪味，想摆摆手说不用，可是包还在胳膊上，连擡手的力气也无，只是用嘴呼着气摇摇头。

汪珐珆架着李芸往自己家走，想让她歇一歇，李芸也不知道谁要干嘛，眼睛胡乱扫着无法聚焦，身体只有靠人撑着才能不倒下，两条腿勉强跟着迈步。

汪珐珆到了家，把李芸扶到沙发上靠着，问她：“是不是献完血有点难受？”

李芸晕得很，感觉天地都在旋转，耳朵里只有嗡鸣声，嘴唇也是麻的，她仰着不想动，只是哼哼几声。

汪珐珆给她沖了一杯红糖水，她拿着哆哆嗦嗦喝下去，把嘴里呕吐物的味道沖散，这才缓过来一点。

汪珐珆一直坐在她旁边陪着她，看她手凉的厉害，就跑到自己屋里翻出暖宝宝给她握在手里，又找了条毯子给她围在身上。

汪珐珆的妈妈也在家里，正等着女儿回家吃饭，见到女儿搀着个眼看要昏过去的女孩子回来，吓了一跳，问了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赶紧到厨房做了一碗鸡蛋肉末汤，撒了一大把盐，要李芸喝下去。

等李芸好点了，道了谢，不好意思地要赶紧离开，母女两个还是开车把她送到了小区外头，再往里车不好进出，汪珐珆一个人把李芸搀到门口，往她包里塞了一把巧克力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