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陆海明意识到什麽，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许岸。

许岸点点头，“房子里除了周局本人，就只有贴身服务的AI。出事之后AI叛逃了，所有能够追蹤的数据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至今都没有找到。”

“这不可能……”

“如果世界上没有隐身术的话，目前就只有这个可能。从专业的角度，您认为什麽样的手段可以让AI杀人？”

陆海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有没有可能是提前布置好的杀人机器，就像侦探故事里写的那样，只要合适的条件就可以触发的杀人机器？”

许岸嘲讽地一笑：“人是怎麽死的，您刚刚也看见了。激光切割。一个活人直接被切成了八块。”

陆海明紧紧抿着嘴唇，他又想吐了。

许岸继续说下去：“住家AI会时刻检查空间的安全性，这一点我相信您比我清楚。就算如您所说，是某种提前布置好的机器，如果没有AI的无视和协助就根本不可能完成。”

“AI不可能杀人！”陆海明一拳砸在车窗上，“不伤害人类是所有AI的最高準则，是AI在形成之初就被强制写入的铁律！”

他有些激动。他想到了他的“纸落”。他的尚有些笨拙的，正在与世无争地缓慢学习诗歌的“纸落”。他仿佛看见他的“纸落”在无辜的情况下被迫接受审判。

“纸落”有人的声音，能够模拟人的情绪和气息。在研究室里，他们叫它“落落”。长此以往，这种称呼也影响了研究人员的感情。

其他研究组的同事路过时，也常跟他开玩笑：“陆博又在带女儿啊。”

这时陆海明的心里就开始泛起温柔来。在他的认知里，所有AI的的形象都像他的“落落”——它们聪敏，智慧，手握大量信息并且毫不保留地服务于人。它们因为情感的模拟而使人动容，又因实际上不具备情感而显出可贵的单纯和无与伦比的真诚。

陆海明无法将AI和犯罪与阴谋联系在一起。早几年的时候，他还会在网络上反对对AI的污名化，但现在他已经装聋作哑地不看这类信息了。也许那声“女儿”真的影响了他，从内心深处，他害怕他亲手养大的“落落”受到伤害，就像真正的为人父者，会因为对幼小生命的爱而在某些时刻收起锋芒，变得妥协退让。

陆海明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许岸继续问道：“如果修改它的认知呢？比如不把某些人识别为人。”

陆海明叹了口气：“许警官，你得给我时间思考。”

许岸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陆海明揉了揉眉心，尽量不带个人情感地说：“也许……有可能……它的红外线检测仪被篡改了，同时又收到了诱导性的指令。比如它被要求用激光切割某样物品，而又没有在这个物品上检测出生命体征。”

许岸毫不惊讶，似乎这种情况他们早就考虑过了。

“那麽根据您的了解，谁，或者什麽技术能做到这一点？”

谁能做到这一点？突破层层安全防护网络篡改一个AI的程序？

“我相信能够供给国安局的AI，一定是搭载最高级别的保密系统，也经过了严密的测试吧？”陆海明问。

“当然。”

那麽，理论上就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另一个训练有素的AI。”陆海明说，“不能有任何备案和镜像存在……以瞒天过海的保密措施，在另一个星球上，在完全独立的，不接入地球网络的实验室里研制出的人工智能，也许可以经过几十年的不懈努力，破解目前高级AI系统搭载的所有防火墙。”

这同样是几乎不可能的。

许岸笑了笑：“陆老师，谢谢您的配合。今天的咨询请您严格保密，任何形式的洩漏都可能让您承担严重的法律责任。”

说完，他“咔哒”一声给车门解了锁，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早就料到自己的无功而返。

陆海明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却没急着下车。他扭头看过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许岸皱眉：“是什麽？”

“这整件事都是假的，是科幻小说里的情节，是恶作剧。周密并不存在，你的证件也是假的。一切都是你们编出来骗我的。一个愚人节玩笑。”

许岸沉默了一会儿，说：“陆老师，我想没有人要开这种玩笑。”

“是吗？不过我还是坚持认为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些。”陆海明扶了下眼镜，“为什麽找我？你们系统里难道没有AI相关的技术人员吗？我只是个拿笔杆子的，我研究的领域只是AI写作。”

许岸盯着他。

“因为那个AI留下了一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