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成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牵着小洋妮，小洋妮像只花蝶般在他身前翩翩起舞，赵胤成面露微笑注视着小舞伴，表情竟是渡生从未见的柔和，原来阎罗笑起来也是好看的。渡生又默默吞下一口饮品。

“混吃混喝。”阴魂不散的李宗应。

“你为何会来这里？”渡生对此人无甚好感，虽然两人也曾为同窗。

“我家与这家主人有生意往来，我是贵宾。哪像你，小跟班。”李宗应一脸不屑。

李宗应对渡生的态度有些複杂。他爹对渡生的阿公十分崇拜，少时送他去苏公的学堂望他能学有所成，哪曾想他是个学界废柴，加之渡生从小聪慧，两人总有被比较的时候。渡生对他没什麽恶言，只是极少与他交往。后来他能想到的就是：渡生定是瞧不上他。其实他在浦阳只呆了两个年头就呆不下去了，但是他自认为梁子就那样结下了。

此时的渡生依然对他“另眼相看”，他自认很是受“辱”，只见他拿起一杯酒就向渡生胸前倒。渡生被他的骚作惊得手忙脚乱，她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一些目光。

一名丫环快速过来，将地上的残留清理，另一位引渡生去处理湿衣。赵胤成注意到渡生离开的背影，转头眼里尽是寒冰。

渡生也不好更换衣物，丫环便带她到史莱姆家的一处壁炉边坐着。她打发走丫环，自己脱下外衫烤，一边烤一边打量着四周。

史莱姆家里的陈设透着点古怪。摆着观音像的上方还挂了个不穿衣服的男人，渡生大约知道那是史莱姆信的神仙。博古架上摆着不知什麽动物的骨，渡生四顾无人，靠近想去看仔细点。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看。”突如其来的话音将她吓得连退好几步。见是赵胤成，连忙拿了外套紧张地穿上。

“督军稍等，我很快就好。我就是有点好奇，所以……”

赵胤成也不听她解释，自顾转过身。“事儿办完了，我们要走了。”

这都还没吃饱呢，渡生心里嘀咕。但还是快步跟上了赵胤成。

不远处传来些动静，渡生只见到几个人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在打。“不关你的事就不要管。”赵胤成冷漠地说了一句，将渡生想说的话堵回去。人生险恶，难渡衆生。渡生心里默默点了根香。

庄园外，史莱姆夫妇和小洋妮与赵胤成惜别。

“园子里的人我会搞定，你放心。”史莱姆对赵胤成说了一句法兰西语。

小洋妮要赵胤成将她抱起，渡生看着他受伤的右臂正使着劲，不由得替他心急。但赵胤成宠溺地将小洋妮一直抱到车前才放下。

“胤成，你一切小心。”跟过来的月亮夫人接过了小洋妮。

赵胤成表示会的，月亮夫人又瞅了眼不远处的渡生，低声说了句“你跟姓苏的不合适。”

赵胤成笑了起来，“谢谢满月姨妈的提醒。”

你们说什麽，我都能听见。谁跟这阎罗合适，才不。

车里，渡生一言不发，木着个脸。赵胤成一言不发，臭着个脸。气氛压抑。

“督军，我有个小请求。我能不能自己回去。”渡生的脸皮有时是很厚的，厚到完全感受不到赵胤成犀利的目光，她还在自顾自说，“今晚是元宵，往年我都会去猜灯迷，我能拿不少彩头。”

“那就一块去吧。”

没有别的选，渡生默默忍下。

沅桥南市。没有战事，老百姓就能找到各种活法让这人世繁闹无比。华厦一族自古就从不辜负岁月给的佳节。

渡生这人能静处，也喜欢凑热闹。此刻南市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欢呼声将她心里的阴郁闹了个干净。

若是脚下有个风火轮，渡生早就飞远了。奈何赵胤成慢腾腾看看这家又瞅瞅那家，渡生只好跟着。

“先生，猜字迷吧。”赵胤成终于驻足在猜迷处。

“猜中有什麽？”渡生兴奋地挤上去，眼神“咻咻”往摊主身后瞧。

她像个着急的小猴似的，赵胤成忍俊不禁，他故意转身就走走。渡生也走出来手快速抓住他，好巧，抓住是他的手。

冰冰凉凉的一只小手就这样抓住他的大手，而她只顾说了句“等我猜一个就走”，就放了手。

赵胤成一瞬间有点愣神，看着顶着丸子头凭着还算高的身形几下又挤进去的人，很快又听渡生的吹呼，人又挤了出来，脸上竟戴了个丑不拉叽的面具。

“督军督军，你看，这个是西洋的小丑面具，我在书上见过。”　话音嗡哑，是个男子的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