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当时靠在沙发上，嘴里吃着一颗苹果，听后淡淡点了点头。

也就是那时候，她才惊觉自己好像不再在意周誉的一切消息。

是她同张铭阳在一起很久以后，归要才隐晦地问她，选择张铭阳是因为感动吗？若是因为感动而选择在一起的，对于另一方而言，有那麽一些不公平。

冉冉仔细想了想，才说不是。

放弃是一瞬间的心态，也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一点一点消逝的不闻不问。

是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她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周誉，那样心痛难捱的滋味，也已经模模糊糊，许久回忆不起。

她的生活被新的一切填满。

而令她最没想到的是，十年恍若大梦一场，跌跌撞撞走了一路，等到彻底抽身离开时，竟然也没有预想中抽筋剥骨地疼。

大概都是这样的。

不外乎她，也不外乎归要。

一个女孩子的成长，总是伴随不同程度的伤痛与迷茫。等到身体层层破茧，方才彻底看清世界，明白有的人，他的出现就是用来叫人成长的。

然后抽离、蜕变，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到最后好像什麽都没变，但其实什麽都变了。

变得明确。

也变得豁然。

所以，很庆幸。

那一份包裹着她的完整而热忱的爱。

她看见了。

第 8 章

27岁的周誉任职京大的时候并没有爱上冉冉。

所以28岁的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决定会成为今后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最大拦路石。

自梧江回程后，有一日周誉受白父的邀请，去到他家中品茶作客。

同以往每一次都一样，周誉被邀请到书房，为他展示老白最新到手的古画真迹。

只是那天格外不同。

他在那件书房看见一本精致的粉红笔记本，他一眼瞧出那是属于少女的物件，于是默不作声问道：“这个是？”

“那是我家丫头的，”老白停止滔滔不绝，瞥了一眼，“这丫头的东西没规律，习惯了……唉你等等，还有一个在我的收藏室，我拿给你看。”

说完兴致勃勃地出了门去。

房间安静以后，周誉的手不可控制地伸向那本笔记，他尝试翻阅，浏览过那上面一些少女昔年的笔迹。

直到看见那一页。

周誉想，是当他翻开这个笔记本时，自己方才从淤泥之中猛然醒神——原来曾经有个姑娘苦苦追寻了他近乎十年的光阴，而他迟到了许多年，也迟钝到很久以后才懂得要去回应。

他慢慢僵住，指尖一寸寸划过日记本上的内容。

那上面，有大篇幅的“周誉”二字。

周誉，你看看我。

周誉，你看看我吧……

周誉啊。

你看看我啊。

再后来，这指尖同样抚摸过那张烫金的请柬，新郎新娘的名字紧紧相依，可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他——

周誉，她不爱你了。

很遗憾。

在她亲手了结自己那段青春的时候，他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爱意。

这一份孤独的爱仿佛锐利的倒刺，叫他疼得锥心又刺骨。

他还记得归要将请柬递给他的时候，表情欲言又止。周誉当然能看出她面上不可多说的惋惜，只是他不再想听。

他知道白冉冉从来都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

那一日他在某闹热街区附近偶遇她，当时他坐在车里，见到她，想下车打声招呼，却看见有个男生从她身后追上来。

——她并非独身一人，身侧跟了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男人笑眯眯地扶着她的腰，撑住她因为踩着恨天高的身子。

见到他，冉冉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讶然：“周誉？”

表情不再是惊喜的、期盼的、雀跃的，而是趋近于平淡的无关紧要。

他蓦然怔住。

那个男生明显也认出了他，不知有意无意，叫了一声：“周老师？”

冉冉想紧着二人介绍，周誉却在她开口前抢了话，轻轻点头，笑道：“那个经常在教室门口接你的男同学。”

冉冉动作略停一瞬，回头：“都让你别在教室门口，招人眼。”

“那是很丢人的事麽？”

冉冉同他龇牙咧嘴，眉宇之间却全无怒意，只轻轻一巴掌排在他颊边，笑嘻嘻地说丢死人了呀张铭阳。

两人举动亲昵。

他默然瞧着，有那麽一瞬，忽觉已晚。

那时他只觉刺眼，客气招呼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那之后他们没再见过一面。

两人如今生疏如此，她的婚礼他却还是抽空去了。

那场婚礼闹得盛大而热烈，足以叫所有来宾铭记。周誉在最安静的地方点上一支烟，静静听着这场欢呼叫闹，恍然发觉自己已无法再对这样远逝的年轻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