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琛已经签好了字，盖好了章，让其变成了一个难以改变的既定结果。

路以柠无奈又生气，气他沖动又气他蠢，像砸进了块石子迸水一样，水波漾得她心慌。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啊……”

“我知道。”段子琛声音淡定，“后面还有。”

路以柠闻言，往后一翻，定睛一看，忍不住鼻头一酸——这是一份合同，段子琛和他爸签的合同。

字字句句严谨细致，大概意思是若乙方拒绝分派加拿大总部并完成剩余学业，则承诺甲方到22岁之前听从落城总部调遣（除在国外长期定居）。

那密密麻麻的印刷体，分条陈列在上，每一个字好像都在说：我绝对不会走的，我会和你一起。

不等她说话，段子琛又告诉她继续翻。

路以柠几乎是颤着手，心跳震得巨天响看下去。

遒劲有力的字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却让她喉头发紧，那些字越看越模糊。

四张纸，每一个字都干净有力的写在上面，每一行列都能看出主人的认真与真诚——

这是高三计划表与远景小目标。

甚至精确到了每一天的具体进程。

路以柠的头越埋越低，可那些字越来越模糊。

“啪嗒”。

一滴泪水晕开了两个小小的字。

第二滴。

第三滴。

第四滴。

……

等段子琛捧起她的脸时，泪水已然如线倾注。

他小心翼翼地抚去挂在下巴尖的水珠，语气尽显温柔：

“对不起，我没听你的意见，擅自填了a大的通知书——不过不管怎样，我不会出国。柠柠，对我来说学习这件事，国外国内的发展前景是一样的，a大不比国外差，而且我的前途本来不是一条既定好的路线，走a大就是我的选择，那麽等我白头回首的时候，它就是我前18年既定的路线。

所以没什麽不好的，我不是一时沖动，也没有头脑发热，我想过很多我们的未来，或许以我现在的年纪来说，太过单薄，也太过幼稚，但……我还是很想让你相信我——

出国那件事，没和你说，是我考虑不周，我一心只想着和我爸谈条件，下次不会这样了，我，我保证以后所有事都和你商量，好不好？”

段子琛每一句话都说得诚恳与柔和，每一句话好像都在哄着她，但每一句话又有难以掩藏的颤抖。

路以柠埋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胡乱点着头。

段子琛似乎笑了一下，继而又哄道：“我们柠柠很厉害的，不是吗？这麽厉害，可以考的上a大的，不是吗？如果一不小心失误了，也就是换个发展环境而已，反正我总可以找得到你，对不对？不哭了，好不好？”

路以柠圈着他的脖颈，咬他的肩膀，止住颤音，埋头许久才传出闷闷的声音：“是奶茶太难喝了……”

“好，下次不买这个了。”

路以柠撑着他的肩，擡头眼眶红润，漂亮的像西域热河边的玛瑙，段子琛总是为这双眼睛的主人着迷。

她盯着段子琛的双眼，略带鼻音：“我还是最喜欢喝抹蜂蜜柚子茶。”

段子琛在书包里找纸递给她说：“收到。”

路以柠接过纸，抽了抽鼻子，说：“我总是欺负你。”

你还对我这麽好。

明明是有点懊恼的话语，听着更像是她受了委屈，段子琛越看越可爱，简直要命。

他拂开她被眼泪粘到额前的碎发，认真道：“那每次欺负完一定要和我和好，行不行？”

路以柠看他一眼，还是没忍住抱着他。

至此，她心里的水在经过一场风暴后，化成了春露。

太阳透过香樟叶隙打下来星星点点的光斑，路以柠的的裙摆轻轻的晃。

出门前她不会想到这局面会和想象的体面与轻松背道而驰，反而更加狼狈，也更加惊心刻骨——

或许用“刻骨”这样的词显得尤为夸张，可是她前17年的人生甚至往后几十年的人生称得上“刻骨”的记忆，这的的确确算一件。

最后还是由于某人觉得在公衆场合又哭又抱的太丢人，所以让段子琛背回去，还把脸埋在男生宽大的肩上，掩耳盗铃。

彻晴

六七月的天气热的人除了空调房，哪里也不想去，屋外的夹竹被热风吹得摇曳，蝉鸣时隐时现。

期末考试到来的那天，路以柠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从说开后的那天初始，她总有些不自然，像是小时候做错事，被大人教训后的无措，又带着点讨好。

所幸段子琛若无其事的和他相处，非要说有什麽变化，就是对她越来越百依百顺，当然还是会趁路以柠不注意偷偷地倒掉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