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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境的挽歌(45)

作者:荒草游乐园 阅读记录


就这一头野猪也够十几个人饱餐一顿了,向导骂归骂,难掩喜色地安排三个小兵把野猪扛下山去,“走,今天运气很不错。”虽然没有夸她,但态度显然已经不是她们刚下车那时的嫌弃和冷漠。

她跟在他身后,烟味有点呛,听她咳嗽了两声后,他把烟蒂丢掉,仔细地踩灭了。

“这边还会烧山麽?”他问向导。

“会,”向导说,“过两天就要开始烧了,要看天气,最好是下雨前,要不灭火也是麻烦事。”

越往里走光线越差,向导打开大灯,她和筝也掏出随身带着的小手电照着两边,根本称不上路,只能踏着他留下的足迹往前走,他的步子很大,她也必须大步往前走,很快筝就跟不上了,但有人垫后,所以她也不算太担心。

“明天晚上,”他说的是婚礼当晚,用的是中文,声音不大,也没回头,向导走在前面用镰刀劈开灌木,“不要睡太沉。”

她轻轻答应了一声,走上前和他并排,确保他听到了自己的回应。

“云,”他叫她的名字,想抽烟,摸了摸口袋还是把手放下,和她对视,很多话不一定需要说出来,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你相信我麽?”这个问题他自己都不能给肯定的答複,她却一秒都不犹豫地点头,“相信。”

他微微一笑,心里突然就笃定自己一定会赢。政府军和各地军阀一向沖突不断,最近更是爆发了最激烈的斗争,民衆的不满日益膨胀,然而统治者却将木仓口对準了手无寸铁的平民,妄图以暴力手段来镇压这些反抗者,最终造成了数以千记的死亡……

新的总理上台,很快被软禁,和这个混乱的国度处在同纬度的其他国家也是同样动蕩不安,他去香港,听说连那个地方也很快要回归中国,世界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普通人的一生无非是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就像他在这种时候止不住浮想联翩,但看到她的脸,她在他身边,毫无保留地说相信他,就觉得再多的变化也不会影响他往后余生。

“停,”向导一手往背后给他们打了手势,又转头用手指竖在唇边表示噤声,指了指第二个陷阱,捕兽夹依然是闭合的,毛绒绒的小兽被夹住了尾巴,估计也挣脱很久,甚至想要咬断自己的尾巴逃脱,“一只狐貍,奇怪,这山里不常有狐貍的。”向导有些兴奋,“狐貍肉吃不得,狐貍皮却可以卖上大价钱。”

说着,他调整了木仓的位置,在背上系牢,又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小刀,子弹会破坏皮子的完整性,他想要用刀来解决。

蒋霆熙和她便背对背站着,警惕地握着手木仓,观察四周,人的听力毕竟有限,尤其是在这样杂音密布的丛林中。

口哨声,还有筝的呼喊:“霆熙哥哥,云姐姐,你们在麽?”

她刚想回应就听见向导惊呼,蒋霆熙的方向,一双藏在树后的眼睛,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莹莹地发着绿光。向导已经隔断了小狐貍的喉咙,贪婪地把它抱在怀中,那一双眼睛后面随即闪烁出更多的光,狐貍是群居动物麽?她意识到那群并不是狐貍,而是狼。

蒋霆熙迅速开了机枪,她也加入了,赶来的丹还有其他人虽没看到那群狼,却也朝着那个方向瞄準、射击。

一片木仓响之后是一片死寂,可没人敢上前去查看尸首,蒋霆熙换了弹夹,转头对向导说,“先送两位小姐回家,第三个点我们去。”

没人敢反驳他的决定,筝也吓坏了,“记住我说的话,”她走之前他重複了一遍,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也许换一个环境,她会选择抱一抱他,甚至亲一亲他。

那张脸,过了很多年也依旧是英俊的,只是一贯的冷,她从衣柜敞开的缝隙中第一次见到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幼童,另一个年轻的男人从他身后攀着他的肩膀,在孩子的眼中不觉得这有什麽奇怪,哪怕那个男人就要吻住他,然后被他不耐烦地推开。

“你随便杀人,杀孽太重,是要遭报应的。”他说。声音不大,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宣判了某种命运。

她一路走着,想到在庙里,她曾问过老夫人,为什麽要出家,佛祖真的什麽都知道麽?

或许人求神拜佛都是为了自己的心,无法言说的秘密,无法偿还的债,无法被宽恕的罪恶……

她杀了阿远,算是为父母报了仇,但那种夺走人生命的沉重感,并不因此,因因果而衰减。

张开手,不知什麽时候染上的血迹,带着一股硝烟的味道。战争,永不停息的战争,杀戮,没有尽头的杀戮,可她只想要回到故土,回到她仅存的亲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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