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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境的挽歌(62)

作者:荒草游乐园 阅读记录


女人被关在训练场的仓房里,应该是兵的安排,在他回来之前,没有人敢对她施以酷刑,她已经承认了一切皆是她所为,她是主动走进这间监狱的。

他盘腿坐在她面前,很窄很小的空间,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绳子或手铐绑着她,她根本没想跑,跑又能跑到哪儿去呢?他叹了口气,面对这样只求速死的人,没有任何办法,他最多得到一个理由。

“秀姨,”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是她的授意,或者某种为他量身定制的考验,“告诉我,为什麽?”

在他小的时候,面前的女人甚至还亲手为他做过衣服。

女人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光线后伸出手,想要确定面前的人是真实的,“霆,”她也叫他的小名,“你长大了。”

他握住女人的手,粗糙的,伤痕累累的,却很温暖的手。他长大了,心肠变得像石头一般硬,童年的温柔记忆根本不能打动他分毫。

“那个东西不能种,你忘了?”女人的话音在抖,这本不是她能置喙的事,“老先生是怎麽教你的,你答应过。”

“是,”他没反驳,女人比母亲对他付出的更多,养大了他,也养大了宛云,“跟我说实话,好麽?”他长大了,长大了自然会变,答应过的事也很容易反悔。

种麻叶比种粮食值钱,就算他不种,北方也会种,没有钱,就没有武器,没有安全,也不会有粮食。

这个道理他不用过多解释,至于犯了错的人,要付出的代价,死反而是最轻的。

“这些我都可以原谅,”女人的泪已经流干了,生命也将走到尽头,“玛兰的妹妹还不够,你居然把云也送出去……”

原来如此,他突然不想澄清,疲倦,不耐烦,根本就是愤怒,愤怒到不想对任何人解释,我对她还不够好麽?还不够真心麽?他想,为什麽所有人都在怨我。

“我的孩子都死了,”女人的神志变得混乱,“都死在这上面,毒草燃烧的味道比焚尸还臭,云也会死,北方的毒草比这里还多……”

她不会死,她现在好端端地在庄园里安睡,蒋霆熙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他意识到,对于不怕死的人来说,遗憾才是更恐怖的刑罚。

回到庄园,雨过天晴,东边是日出前的冷蓝色和橘色,朝南的卧房没有开灯,她果然在那等他。

“怎麽不睡?”他摘了表,凑过去吻她的眉,整夜亢奋的情绪此时偃旗息鼓,却还算清醒。

“让我见妈妈一面。”她很直接,却不是恳求的语气,倒像是在命令他。

他一下就笑了,转过身,让她帮忙换衣服。但她没有动,绕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他被那种带着恨意的眼神吓了一跳,厌恶地移开眼睛。

“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她给出一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他。什麽叫没有别的亲人,难道他不算她的亲人麽?

“给我拿拖鞋,”他自己脱了西装外套,坐在床边的榻上,不回应她的请求,因为并不是为了女人可以放弃国家的,昏庸的君主,“说什麽胡话呢。”

当时老庄把他带回来,他也曾犹豫,有一天她恢複记忆,烧掉的绝不止半座种植园。这一天来得比他想象得晚,晚了太多年,以至于他忘了那时準备好的理由,以及他养活了她,把她养大然后爱她,仍不足赦免他的罪。

她终于使出杀手锏,“我已经想起来了,”侍女送了茶和热水进来,打断她的话,她不得不清楚地重複道:“我的亲生父母,是中国人,1986年11月13日,”这个日期是保险柜的密码,里面放着一个很旧的包袱,装着她们一家三口的身份证明,“死在春莱酒店。”

他没让其他人出去,刚跑的茶很香,却烫人的手指头,“云哥儿,”他吹了吹茶,垂下的眼睫暗如乌云,“你好好求我,我给她留个全尸。”

“放了妈妈,”她说,终于提出交换的条件,她唯一舍不得放弃的自由,“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

他简直要被她笑死,“云哥儿,”他站起来,伸出手触碰她的额头,感知她的温度,“你不发烧吧?”所以她曾想过离开他?他收敛笑意,板起面孔,“我準许你见她一面,在她死之前,现在你要说谢谢我,懂麽?”

然而她没有低头,后面的动作还是他亲手教的。她从他腰间拔出那把小手枪,咔咔上了膛,枪口指着他的眉间,“我要你放了妈妈。”

第 33 章

侍女的尖叫声响起,对峙的时间比她想象得要长。他走近了,弓下腰,眉心正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开枪啊。”他挑眉笑道,笃定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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