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广场，开着车去往南渡流的居住区。

广场同住区间是一片荒地，到了住区，鳞次栉比的低矮房屋好似随时要倾倒而下，鬼鬼祟祟的身影掩映其间。

起初渡流不準备建高楼，出资者只想还原旧历，尔后却依旧被时代裹挟，南渡流出了事后，更是难以忽略人们渴望当代科技的呼声。

但如今没了网路，渡流还是成为了旧星。

工厂破落，根本不见人影。到了铁门前，贝姆踹了几下，直接弯腰拉开卷帘门。

一瞬寂静，嗡嗡声响传入贝塔的耳朵，差点儿要在脑袋里炸开花。

“托马斯！”贝姆吼道。

在东倒西歪堆了满仓库的人体中，一个人擡起头来。

贝塔扫过遍地的仿生人身体，见那人摘下头盔，锃亮的脑袋像是能反射光线。

仓库很高，一台非人形的机器快要顶到天花板。脚踩拖鞋，披着大褂的人手拿头盔，走了过来：“怎麽，车不是修好了？”

飞起的眉毛快到鬓旁，上了年纪的大爷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

托马斯扫了贝塔一眼，扬起眉头，他挥了两下手：“哪儿来的狗？毛吹得到处都是。”

伯尔尼多德尔是少有的外表毛茸茸，却少掉毛的品种。

“你还说！”贝姆带着一丝怒意：“差点儿命就没了。”

“是麽，不好意思啊。”老头毫无歉意地坐到椅子上，晃了晃腿。

怪盗托马斯，少有人知道他的真身是一个老头，在被列维抓住后，托马斯以留在渡流为代价换取了一条命，帮忙也是不情不愿。

谁让他是他们能找到的技术最好的机械师。

贝姆也没办法，环视一圈道：“你这儿有能源没。”

“能源？”老头打量着贝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晃动着手上的头盔：“短缺没货。”

“我知道你在这里暗中做生意。”贝姆也不和他废话：“给我一艘零号的量。”

量是贝塔要求的。

托马斯听了，硬声道：“商会都没有的东西，我怎麽会有货？你们能和能主打的，不如自己去找更快。”

贝姆擡手，有些无奈地挠了挠脸。

“但是，说不定我过几天就能拿到货，可以给你。”托马斯话锋一转：“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

“什麽？”

托马斯站起身，踩着双拖鞋慢吞吞地往里走。

贝塔走在贝姆后方，托马斯推开门，两人一狗一起进了房间。

房间光线荧荧，托马斯在长缸前停下。贝姆探头看去，差点儿吓了一跳。

暗蓝色的液体浸泡着未着衣衫的身体，那日在酒店里见到的仿生人躺在里面，看上去简直像是躺着死去的人。

仿生人的身上接了不少长管，连接到了一旁像是拼凑了不少零件，才凑合搭起来的机器上。

“哪儿来的？”托马斯说：“说实话我就告诉你。”

“捡的。”贝姆说：“在中心酒店。不是和你说了？没能源了。”

两人对视了一瞬。

“蠢货！”托马斯没降低声音：“真能捡到这玩意儿，明天宇宙就要缩回奇点。”

“……什麽意思。”贝姆也有些没耐心了：“老头，说清楚。”

托马斯看着缸中的身影，转向贝姆。

“外表看上去是仿生人，仿生人有的都有，大多数人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的奥妙。”他顿了顿：“传说……是，我也只听过。”

贝姆忍住没打哈欠：“重点？”

“重点，重点……”托马斯脸上透着一种神情，不知是悲悯还是渴求：“仿生人制作师毕生追求的是什麽，你知道吗？是生命。如果有一天我做的仿生人拥有了生命，我立刻就可以死在这里。但谁都知道仿生人只能表现出程序，人们以为的生命只是程序。”

小小的房间，托马斯因岁月而干瘪的声音摩挲着耳膜。

“有个传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拥有真正生命的仿生人。若谁得到她，谁就能拥有最强大的武器。”

“这具身体也靠程序运作，仿生人有的她都有，但就算填满能源，你看，她也一动不动。驱使她的，她的源头，她的动力，不是程序。禁忌的武器，就在你面前。”

第 43 章

嘀嗒，嘀嗒。

输液管中，液体缓缓流动。

少女躺在圆床上，侧头看着落下的液体，它们离开她的身体，落入了同她近在咫尺的遮罩中。

那里面有什麽？她问。

没什麽，叶娜金说，研究人员们说，只是一具仿生人的身体。

嘀嗒，嘀嗒。

液体落下，天顶上也泛起波澜。是真的波纹，还是她脑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