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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穗衔草(70)

作者:星宿壹 阅读记录


“难道堂堂一国储君,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庭爻摩挲着鞭子的握柄,不知想到什麽,蓦地笑了。

“我更好奇你背地里说了什麽?惹得他生气?”

屠夫闻言嚣张的气焰弱了下来,支支吾吾道:“不管是什麽,都不是你杀人灭口的理由。”

鞭子垂落在地,庭爻步履平稳地向屠夫走去,“早在你进第一个走马灯前,官府就已接到报案,你猜,是关于什麽的?”

屠夫没想到中间还有这麽一茬事,他以为他做的已经够隐蔽了。

“他做的确实有问题,虽然你必死无疑,但由自己动手,倒是髒了自己。要灭口,就该灭个干净。”

“贩卖疫肉,妄议朝政,通敌,殴打妻女。你猜猜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庭爻猜他有两个。

庭爻的话将屠夫最后一层遮羞布扯了下来,他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此刻才发觉自己来找庭爻对峙蠢得可怕,想拔腿就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被影子缠住。

“下辈子,先学会尊重生命吧。”

“不!!!”

屠夫哀嚎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的景象却没有坍塌的迹象,摇身一变成了淮河县的村子。

屠夫、圆脸和麻子靠在村口的树上说着閑话。

“要我说,这储君之位还是得由男子坐,女子能成什麽气候,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就这麽给破了,迟早要遭天谴。”

“是啊,”圆脸附和道,“不知道当朝天子怎麽想的,又不是没有子嗣。”

麻子说:“害,别提了,他就是命好,要不是娶了个女将军,这天下哪里轮得到他坐,这麽偏爱女的,傀儡皇帝罢了。”

“听闻这储君之位是孔大人占蔔得来的,要我说,孔大人年纪也不大,指不定二人有一腿呢。”

三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像是自己窥到了真相一般。

景物至此坍塌,庭爻听完其实心中并无太大感触,她在没当储君之前,似乎形象还可以。

可是一旦越过那个不存在的男人,成为储君,争议纷至沓来。这麽些年,她早已习惯,她不是一个活在他人口中的人。

平权任重而道远。

起风了,卷走了灯火的影蹤。

庭爻这次没有扔掉桌上的信纸,她用手扇着风,想让墨干得快些。可真等到墨干得彻底,她又不动了。

独坐了许久,才小心地将纸对折,放入银戒内。

黎明前夜,我与我,至死方休。

沙绳。

风强势地卷起一地沙砾抛向空中,细小坚硬的石子打在身上,仿佛想借此赶走过路人。痛吗?自然是痛的,痛得很。

这里是魍魉城,传说中的禁忌之地,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无人区。

令人心中发毛的呜咽声猛地增大,那是风带来的讯息———这里不欢迎你。

庭爻耳边充斥着鬼哭狼嚎的声音,却突然想到,这儿的风也许几月前还飘在海上,心中的不适感消退了许多。

风才是居无定所的游子,不知从何而起,又该从何而终。

庭爻顶着风沙继续前进,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看到了几个人。

为首的人带着卷檐尖顶毡帽,绣着一圈对称的细花边,他高高坐在马背上,远远便看见了庭爻,擡手拦住想要去问话的其他人。

看着不过几步路,走起来却相当耗时。庭爻走到这支队伍的最前头,擡头与为首的那名男子对视。

虽处于上方,却让他莫名生出一种该下去同她沟通的错觉,这麽想了,便也这麽做了。

他跃身下马,手中依旧拽着缰绳,盘了几圈绕在手背。

“你是哪儿的人?穿的什麽奇怪的衣服?”

庭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月白色吉祥纹云锦长袍,经魍魉城的特色招待后,已经变成土黄色的了。

庭爻:“……”失策了。

越过人群,庭爻看见了鹿衔和司亭,还有其他三人,看衣着都是锦国的服饰。

“我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人,一觉醒来什麽都不记得了。”

除了庭爻的所有人:“???”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对上了领队一言难尽的表情,庭爻努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可能脑子有些问题,带着吧,在眼皮子底下总归比放任不管来得稳妥些。”

虽然不太体面,但好歹混进来了,坐在马背上,庭爻酸胀的腿终于得了空歇息。

别问她为什麽不骑马,一靠近这儿追影就开始嚎,你听过马嚎吗?庭爻此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一行人沿着她看不懂的挡箭碑返回住所,在这儿,每五里设一座小土堆,十里则为两座,称之为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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