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姑娘您”的时候，眼中饱含的笑意突然怪异了些。

太后、特来、陛下、姑娘……

方才宫女的话语与神情在商洛的脑中招摇回响。

她突然想起一些伐商之役前的很旧很旧的事。

商羽……竟真和宋琬联了手！

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她当年真没有看错人！

虽暗暗庆幸，商洛还是保持试探：“你刚才说是太后让你来……”

“奴婢可什麽都没说，”那宫女眉头一挑，眼睛一转，浅浅一笑，调皮地退到一旁，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擦拭起花瓶来。

看来，倒是真的了。

既然连太后都有意相助，那她这个当事人……岂不是更应该打起精神，把戏做足？！

商洛的心享受到了一种特殊的快感——松弛与紧绷并存。

“怎麽称呼？”

“玉簪。”

“玉簪？”商洛的心陡然漏了半拍。

她模糊地忆起，北商东北部的林边湿地旁，好像也曾生长过大片大片紫红色的玉簪花。

那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地方。

模糊的幻象在不住的遐想中开始变得清晰。

她想起紫红色的玉簪花丛边，也曾存在过一个白色翩翩的男子。

是那个男子与她夜话，向她抒发鸿鹄之志；也是那个男子把她从破庙中领出，牵着她的手去看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玉簪花

——紫红色的花海。

她想起来了：

玉簪是商羽最喜欢的花。

她叫住那位宫女：“玉簪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啊？”

“回姑娘，是太后赐的名。她先前跟奴婢说，也只有您才能读懂其中的深意。”

商洛笑而不语。

这种奇形怪状的暗语，也只有他才想得出来。

“陛下您的意思是，您怀疑商洛姑娘就是商阙？”

“正是此意，”周懿回答道，“所以我这才来请教傅大人是如何验明商羽真身的。”

“臣无非就是怕商羽使用易容之术，找个替身以假乱真，所以就刻意查验了他的脸。”

“哦，原来如此。那大人可否帮我查验商洛姑娘身份？”

“这……”傅渝脸上露出难色，“恐怕不行，陛下。”

“为何？”

“臣查验商羽时，曾用刀划破他的脸。所以若陛下执意让臣继续查验商洛姑娘，那麽以臣微见，也只好暂且毁去商洛姑娘的脸了。”

周懿陷入沉思。

“如若商洛姑娘真是商阙假冒，便就罢了。臣只怕，若不是，岂不白白毁了一个姑娘？”

“请问大人，宫中还有谁能解这易容之术？”

“唯臣一人，”傅渝单膝跪地，“微臣不才，未能找到破解易容术的良方替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恕罪。”

“大人快快请起，”周懿扶起傅渝，“傅大人，那您知道能解这易容术之人应在何处吗？”

“臣不过使些微末之技，破解之法皆是经验所得，并未从师求法。所以谁人能解，臣也不知啊。”

周懿有些失落，表面上还宽仁大方、慈眉善目，心里却已经叹下一口气。

“陛下，臣还有一个疑虑。”

“大人请讲。”

“市面上画像倒是不少，可是真假难辨。既然我们这一边也没人亲眼见过商洛和商阙，那有没有可能，商阙并没有易容，而是直接以己容取代了商洛？这样一来，便无须大费周章破这易容之法。”

“可是伐商一役商璟见她时并无异样。”

“那这商璟……”

“不对！”周懿的脸色大变，白得仿佛可以飙出光来，“我们见到商璟的时候，他正推门出来。所以宫门内发生的事情，我们竟一无所知！”

疑云再一次黑压压地笼罩下来。

幡动

商洛推开房门。

一阵风动，驱散料峭的春寒。微暖的阳光洒落，点染梅树的花开。花瓣的颜色是少女醉酒时脸颊的绯红，而花瓣掩映下的枝干却像伏在水面下的虬龙。

绯红之间，移动着一抹青色。青色沾染之处，往往褪下一枝花。

商洛好久没有见过这麽好的春光了。

“姑娘，您怎麽一个人跑出来啦？是有什麽事吗？”那抹青色在花丛中剧烈地颠簸，随后，商洛看到了探出头的玉簪。她一袭青衣，右臂挎着一个小小的花篮。花篮虽小，已是花枝招展，分外妖娆。

“你喜欢梅花啊？”商洛触景生情，以至于一时想不起自己本该说的话。

“是太后喜欢。她前些日子特意吩咐奴婢，说等陛下门前的梅花开得好了，就摘几枝给她做香囊。”

商洛走近了去看那篮子里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