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拭目以待。”

舒澄垂着视线，没说话。

邓曲：“要走了，没什麽话想对我说？”

舒澄微顿。

离别在即，要说她心里对智想没有半点感情，那是假的，她心底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呆了三年的公司。

她想起一件小事。

当年智想推出过一款风靡美国的场景交互游戏，结果上线不到半个月就被对家抄袭，并且以他们订购价一半的价格在游戏平台上线。

这个举动对智想造成非常大的沖击，智想在这款游戏上投入了长达一年的人力财力，可现在竞争对手居然搞出了相似度80%，价格还要更优惠的産品。

那段时间整个公司都在处理这个事情带来的恶劣影响。

用户流失巨大，甚至在社会上掀起了关于游戏是否值得卖那麽贵的讨论。

智想成为衆矢之的。

那段时间公司里很多风声，都说这款游戏要夭折了，要不就说这款游戏也许会迫于舆论压力改成免费在市场流通。所有投入全都打了水漂。

就在这时，邓曲力排衆议，不允许任何价格调整。

过程很曲折，总之，最后邓曲在这场战役中胜利了，抄袭来的竞品终究是东施效颦，完全没有原版的代入感和细节，经不住时间沉澱的打磨。

舒澄记得，风波彻底过去的那天，全公司都在通宵等媒体的第一篇稿子。

邓曲站在窗前，身后是划开一丝破晓的天色。

他盛气淩人，对着天色举杯，神情是胜利者的张扬，似乎根本不在乎那篇稿子里到底写了什麽，会不会继续对自己的公司进行抨击。

他声音铿锵有力。

“智想，终将迎来破晓！”蓝白的一道在他话音降落之时，破开夜幕，染上整片华尔街的上空。

那时她刚进公司不久，在这场紧张的战役中并没有起到什麽作用。

她的战友只是办公室旁边的咖啡机，还有茶水间的打印机。

但她还是被邓曲当时的神态和语气打动。

那是她第一次在心理学以外的职业中，感受到热血沸腾。

估计邓曲早都不记得了吧。

后来公司调查出对家如此快推出竞品的原因，是部门里出了内鬼。他对此深恶痛绝，将内鬼告上法庭。

屠龙者终成恶龙。

曾对付他的手段，他也要用在意享身上。

舒澄深吸口气，心里突然不知从来升起一种如释重负。

她沖邓曲鞠躬，擡起身弯唇浅笑，“那就愿，智想，终迎破晓吧。”

说完，她没再去看邓曲的表情，拿起他签好的文件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女孩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响彻在邓曲耳中。

他想起一个眼神，一个比那天日出更亮的眼神，似有火焰燃烧，让他看到了蓬勃的生命力，让他産生兴趣愿意培养，让他这些年在商场沉浮疲惫时，回想起就能缓解疲惫的眼神。

现在，眼神的主人要离他远去了吗？

邓曲握着钢笔的手骤然收紧。

不，他决不允许。

他培养起来的人，必须永远呆在他身边。

…

这段时间，舒澄已经陆陆续续把自己的办公物品都拿回了家，本来她也没多少东西，到最后一天走的时候只剩下一只杯子和电脑。

下班前十五分钟，她一点事都没有了，还从没这麽悠閑过。

公司内突然産生一阵躁动。

开会的一行人从会议室出来，神色各异，有一脸轻松终于解脱的，也有严肃到黑脸愁容不展的。

这个部门里，一半都是邓曲从美国带来的专业收购团队，专为了收购意享而来。

有关系熟的，大着胆子问，“怎麽了？”

“卖了。”其中一位鹹鱼般的躺在椅子上，四肢伸平。

“啊？卖给咱们了？”

舒澄很震惊。

段叙把技术卖给智想了？之前不是还很坚决，邓曲在背后搞了那麽多手段，他居然还愿意卖给智想吗。

她分心去听她们的对话。

“什麽啊。”鹹鱼同事换了个更躺平的姿势，“卖给咱们还好了呢，你看我们出来的样子，像成功了吗？”

“靠，别卖关子了，急死我了你快说，什麽卖了卖给谁了。”

舒澄在心里发出跟询问同事一样的疑问。

“意享的‘成长’系统卖了，不过没卖给咱们，卖给了一家研究所。”

“啊？研究所？什麽研究所？”

“现在不是什麽研究所的问题。”同事一个鹹鱼打挺，往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邓总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才继续说，“而是当初意享态度很明确的，只合作，绝不卖技术，收购公司更不可能。现在突然就卖了，这就很打咱们的脸啊，毕竟业内哪家公司的开价能比得过咱们？后期咱们也放弃收购的路线，只买技术了，而且价格开到了这个数，都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