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此时的姿势是身躯前倾——一个帮忙吹蜡烛的姿势，可是墙壁上的两片阴翳不知不觉早已温柔地依偎在一起，仿佛两株亲昵的缠绕植株。

她想靠在他宽阔的臂膀上，安静地听一会儿风声。

他想在音乐声里和她接一个干燥的，不含别的意念的吻。

他们忽而对视，光线昏黄暧昧，不甚明晰，有一瞬间他们似乎从彼此的眼中捕捉到了似是而非的情意。

音乐在变得躁动，旖.旎，甜腻。

他们的距离在不知不觉地凑近。

连鼻息都要相缠，有什麽几乎要破土而出。

夏沂尔在这剎那间做出一个胆大的决定。

她从来不是赌徒，命运从来只让她投掷出一。

可她想要为她的诗人，在皴裂干涸的土壤中，栽一朵百合花。

“我……”她的唇齿之中淌出一阵气音。

“我……”他同时也开口，缓缓伸手想要拥住她。

——“笃笃笃。”

夏沂尔一惊，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

贺楮的手臂绕过她的脊背，大掌扣在她的后脑勺上，用力地把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温热撞上温热，夏沂尔听着他跳得极快的心，攥着他身上衣料的手又紧了紧。

门口传来夏明朗的声音：“小贺啊，你睡了吗。”

夏沂尔的脸在他心口蹭了蹭。这是本能中寻求安慰的又一个反应。

贺楮的一颗心被温情填补得很满，沉了沉声，用仿佛浅眠刚醒的声线回答：“没有，您说。”

夏明朗知道现在的小伙子小姑娘隐私感很重，沉默了一下，道：“刚才你徐阿姨说，今晚会大降温，让我给你再送一层棉被来，免得半夜冻感冒。”

贺楮的手不轻不重地穿梭在夏沂尔的发间，心中晃过一种怎麽都把玩不够的不餍足感：“辛苦您和阿姨了，我马上来门口拿。”

她不敢起身，求助似的看着这一串明明灭灭的烛火，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不要露馅。

贺楮正欲安抚，就听到夏明朗道：“这棉被很厚实，确实不好铺，方便我进来麽？”

夏沂尔悚然一惊，贺楮的动作也停了一秒，难得在她面前展示出无措来。

夏沂尔当机立断地开始吹蜡烛。

贺楮刚想说话，夏沂尔三两下就把二十二支蜡烛全都吹灭了。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色之中，隐隐有路灯的光透过窗帘渗进来。借着微弱的光，他勉强能分辨出夏沂尔缓慢挪动的身影。

贺楮晃神了几秒。

门口传来夏明朗担忧的声音：“还是我来吧。”

下一刻，静谧的房间里骤然响起了门把手拧动的声音。

chapter33

说时迟那时快, 一切都说不清楚是怎麽发生的，反正夏沂尔就是脱了鞋，迅速地钻到贺楮的被窝里，一只手还不忘扯住贺楮的手腕把他往被窝里一带——

夏明朗刚进屋的时候, 只能借着微弱的光看到床边黑漆漆的一片, 一个影子似乎捂着后脑勺, 缓慢地坐起来。

夏明朗伸手要开灯，贺楮出声道：“叔叔, 我现在不方便开灯, 您把被子放在长条沙发上吧。”

夏明朗猜测这小伙子大抵很不自在，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 把一团被褥和被套放在了沙发上：“那, 你要是铺着麻烦, 也可以叫我。”

贺楮彬彬有礼：“好的，您早点休息吧, 我就不打扰您了。”

夏明朗正要转过身的那一刻, 倏然间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又转过身来, 鼻尖嗅了嗅：“我怎麽觉得你房间里有一股……什麽东西烧过的味道, 又很甜。”

他看不到的是，此时此刻, 夏沂尔正紧紧地攥着贺楮的手, 整个人埋在被窝里, 大气都不敢出。

被窝里是贺楮身上那款沐浴液的气味, 榛果和橡木的香气密密麻麻地将她包裹, 仿佛紧紧缠绕的线团。

她的心像是浸泡在透明的湖水里，半边浸着发冷的月光, 半边烧着灼烫的烟火。

窗外不知又是谁家的人于此处长眠，烟花爆竹声噼里啪啦地从远处传来，惊醒了这座酣眠的村庄。

贺楮的回答很是镇定：“我的沐浴露是这个气味的，比较甜。”

他指尖微擡，不小心在夏沂尔的手背划过一线，让原先安抚的动作充满了旁的意味。

夏沂尔的手心缓慢地渗出了一点汗。

夏明朗不做他想，摸着黑慢慢地往外走，借着走廊的光又往回看了一眼，目光滞了滞，对他铺在床上的那一床被子的起伏线条産生了困惑。

这怎麽看着像是……装着点儿什麽东西？

夏沂尔不知不觉更用力地揿了揿贺楮的手心，心想，老夏这等敏锐的人，恐怕有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