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那时不负责任的赵海军已经够糟糕了，如今更甚，为了他的那个家庭，能够不顾及她的意愿，把她往火坑里推。

“你究竟有什麽资格来说这个话？”梁嘉颂站起身来，正视他：“你有真正关心过我吗？哪怕只是某个瞬间，你有吗？”

赵海军浑身一僵，有点错愕。

“你因为妈妈没能给你生儿子，婚内出轨，跟别的女人组建了新家庭，抛弃了我和妈妈。那些年你一次都没联系过我，甚至连面都没露过，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关心呢？”梁嘉颂眼圈红起：“我也是你的女儿！在你眼里，是不是那个女人给你生的才是你的孩子？我一有利用价值了又回过头来找我，拿着我的血汗钱去给你的儿子治病，前前后后不下五十万！我欠你什麽了！”

她的声音在宽敞的客厅回蕩，蔓延的气氛压抑而凝重。

“他承诺了给你多少？还给他！”梁嘉颂走到他面前，轻推他的肩膀：“说话，你说话啊！”

然而赵海军仍旧一声不吭，他的肩膀颓然地耸落着，早已不似从前挺拔，豆大的泪水吧嗒掉下来，他单手捂着头，低声哽咽，早已哭得泪眼婆娑。

“对不起女儿，我知道爸爸对不起你，这些年来我也尽量不来打扰你的生活，我没这个脸面......”浑浊发黄的眼球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可是，你继母病了，被查出了癌，小天的哮喘也还没好全。”

赵海军凝噎：“我真的对不起你，生下了你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是我太懦弱，是我愚忠，奶奶把你们赶出去我没有阻止，我辜负了你和你妈妈，所以如今报应来了。”

“我无数次在后悔当初的决定，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不能再对不起他们母子三人了。”赵海军抹了脸，不敢直视梁嘉颂眼里的泪：“对不起，爸爸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一时间，室内陷入了静默。

成群的海蓝色孔雀鱼正围着狐尾藻浮游，水中光影波澜，缸面模糊地倒映着赵海军收拾碗筷的身影。

他忙碌完后脱下围裙，拘谨地弓着背走到玄关处，看着沙发上的梁嘉颂，道：“我去你继母哥哥那里借住一晚，明天周末，你好好休息，爸就先走了。”

说完，赵海军转身开门，苍老的背影在听见梁嘉颂的话后，顿了顿。

“我以前真的很恨你，但后来有段时间，我特别想你，希望你能来接我和妈妈回家。”梁嘉颂嗓音有点沙哑，她仰起头，睁着眼眶，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你没有出现。”

你没来救我。

那个白发苍苍的头颅低垂了下来，喉咙里堵得慌，但酝酿了良久，也只说出了“对不起”。

***

一夜无眠。

梁嘉颂顶着黑眼圈拉开窗帘时，青山蒙着重雾，日出冉冉，晕染了天际，一束束光线沖破雾色，像是要驱散所有的黑暗。

洗漱过后，阿姨上门来做早饭，讶异她醒得这麽早。

方承越担心她不好好吃饭，特意请了阿姨，听说他的答辩通过了，这阵子在进行最后的修改。

梁嘉颂把近期的画稿完成后，卧在转椅上伸了个懒腰，随即打开抽屉，里面放着好几张银行卡。

收拾妥当后，梁嘉颂开车来到银行取钱。

赵海军的卡都掐在她的继母手里，她给赵海军的钱，全都进了她的口袋，会理财也就不管了，偏偏是个盲目跟风炒股的，被骗过好几回还往里面砸钱。

梁嘉颂不知道赵海军说的是不是实情，这次接济后，她打算和赵海军彻底断了来往。

刚出银行，梁嘉颂的手机响起，她掏出来一看，有点意外。

距离上次的事，她和谭空谨快两个月没联系了。

“座位上空的，你还没到吗？”

梁嘉颂一开始还有点懵，“现场”两个字后知后觉在脑海加重，她的心咯噔一跳。

糟糕，忘了。

“我快上场了。”谭空谨的语气闷闷，甚至有点委屈：“你应该不会忘了吧？”

“怎麽会！”人在撒谎时好像都会下意识擡高音量，掩饰心虚。

梁嘉颂忙往停车场走：“我马上就到了，路上有点堵。”

尽管看不见神情，梁嘉颂隐约能感受到他变得欢快的语调：“不着急，安全第一，你慢慢来。”

“好。”

电话挂断，梁嘉颂长呼了口气。

她匆匆往家赶，结果翻箱倒柜倒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张票。

梁嘉颂累得叉腰，手指插入长发往后撩了把，无奈之下，只能先去现场。

她中途给谭空谨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无人接听，她在场外徘徊了良久，试着和安保人员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