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颂和方承越互相看了眼，纷乱繁杂的思绪如丝线般缠绕打结，死死绞着心口，让人喘不上气来。

***

时晏州第二天才醒过来。

梁嘉颂正打算和时母交班，拎包要走时，身后衣摆被轻轻扯住。

“嘉颂。”他的声音微弱。

坐在窗边的时母见状眼含热泪，凝噎着走过来：“儿子你醒了，身上还疼不疼啊？”

“妈，让你担心了。”时晏州喊了句，余光却一直在梁嘉颂身上留意。

梁嘉颂被他黏糊的眼神整得无所适从，又不得不迎上他的目光：“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

说完要走，指尖被他勾住。

“能不能别走？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梁嘉颂强忍着甩开他手的沖动，擡头对上时母拜托的神情，勉强挤出了一个字：“好。”

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虚弱，听见她的话后，嘴角立即咧出灿烂的笑意，五官随之舒展。

时母擦去眼角的泪，也跟着笑：“我去看看医院準备的营养餐怎麽样了。”

她的脚步声渐远，室内只剩下时晏州和梁嘉颂。

“要喝水吗？”

时晏州的目光始终紧锁着她，小弧度地点头。

梁嘉颂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都要被他盯出洞来，她心中轻叹了口气，桌上的手机忽然屏幕亮起。

是方承越发来的消息。

【我快要下班了】

【要我来医院接你吗】

【同事上周去韩国回来给我带了伴手礼，很精致的小糕点，感觉你会喜欢吃】

底下配图，还附了张趴在地上，擡眼往上看的小猫表情包。

梁嘉颂滑开屏幕，反複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发了句：

【时晏州醒了】

那边似乎默契地懂了梁嘉颂所有表达的意思。

【那你今天还回来吗？】

分明都是隔着屏幕，梁嘉颂却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

【不回来了。】

***

接下来的一周里，梁嘉颂基本都在医院陪时晏州，因为时晏州无时无刻不在找她，她干脆把陪护床从隔壁搬过来了。

也不知是身上病着，还是因为时晏州真的有所改变，他不会对她动手动脚，甚至连够她的手都是那麽小心翼翼。

只是他的眼神控制不住地落在她身上，即便是在深夜，梁嘉颂有时候夜起开小灯，发现时晏州根本没睡，就算是被困出了红血丝，也不肯闭眼。

“我不会走。”

梁嘉颂的承诺让时晏州放松了些，渐渐的，听着她规律的轻微呼吸声入睡。

这种温和的相处容易叫人産生错觉，以为能从中找到可趁之机，可很快时晏州就意识到了，梁嘉颂的心门早已对他紧闭了。

从前他们有聊不完的话题，可这几日，两个人几乎找不到共同语言，时晏州尽可能和她说话，梁嘉颂看似耐心听着，却并没有太多回应。

他们之间也相处了八年，时晏州怎麽会不了解梁嘉颂，眉眼间就能看出她的兴致乏乏，他知道，梁嘉颂只是碍于情面才来照顾他。

住院的第八日，时晏州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见梁嘉颂迟迟没有回来，他缓步往外走，当听见楼梯口熟悉的笑声时，他的步伐稍顿，轻声靠过去。

透过门缝，他清晰地看见了开怀大笑的梁嘉颂，只见她把花里胡哨的贴纸粘了方承越满脸，方承越面上涨得通红，耳根瞧着都要熟透了，手里还替她拿着剩余的几张，纵使觉得羞耻，却还是由着她胡闹。

“是你说想给土豆贴，我才给你买的。”

“可是我觉得你-比-土-豆-可-爱！”梁嘉颂捏他耳朵，眉眼欢笑。

她掏出手机，然后一把揽过他的脖子，两个人脸贴着脸：“我要留照纪念！”

方承越起初有点扭捏，可当梁嘉颂举起手机时，他还是擡头迎上镜头，那双细长的狐眼偷偷瞥着梁嘉颂，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宠溺。

时晏州就站在外面看着，眼前模糊着逐渐不再聚焦。

梁嘉颂在面对他和方承越时的不同态度变化，犹如尖锥般狠狠刺入胸腔，伤口隐隐作痛，可这段时间真切地体会到了这种区别，反而让他有了一种释怀感。

于梁嘉颂而言，很显然他只是一个外人了。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她。

他是该放手了。

所以当梁嘉颂若无其事地重新回到病房时，时晏州侧躺着没有回头：“你走吧。”

身后塑料袋的窸窸窣窣声微顿，梁嘉颂疑惑：“什麽？”

“我说，你走吧。”

梁嘉颂从他的语气中品出了从未有过的冷静平和，好像带着淡淡的忧郁，却不似婚房见面时那样浑浊，而是有着空空凉凉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