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隅(154)
作者:文筱馨 阅读记录
葛瑞璞有些想笑,用了抿着嘴忍住了。妈妈其实是在说她,每次晒被子前都要给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仔细涂上一层防晒霜。她可真要走了,再不走耳朵还得遭罪。要是一会儿爸爸回来,又得教育她一番。
葛瑞璞没敢和家里人说实话,她向公司请了一段长假。这长假可真够长的,领导也没为难她,直接就批了。葛瑞璞当时心里有了数,自己是可以随时扫地出门的。
不敢说啊,真的不敢说。说了也没人能理解。他们只会鄙夷地说你懒,说你不努力,说你知难而退,说你是失败者。只是一瞬,你之前的成绩就被抹了零,他们只知道现在的你令他们失望。
自己的焦虑又有谁懂!
外人的眼睛只会盯着你的大起大落,这样他们才会有笑谈;亲友间的真心更是随着你的荣辱而分亲疏,你得势了一切安好,一旦失了势,那就什麽也别说了;就是自己亲近的人,也不见得一辈子就会将你放在心上。
“我的埋头苦干都隐没在黑影里了。”这话都快成葛瑞璞的口头禅了,但也只是悄悄的,哪敢大声说呀。
要想平息一场沖突,总要有人乐意吃亏。在受到周围人语言上的围追堵截之后,她便小声地用这句话作结尾,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听见了,反正他们会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遇
爸妈心疼自己不假,但他们一定要用打压的话来“安慰”自己,给人一种逆境出坦途的错觉。枕边人不落井下石就很不错了,即使身未分开,心也在渐渐疏离。相看两生厌,这话可不假。别提孩子了,尤其是即将进入青春期的孩子,看父母的眼神还不如面对陌生人的目光,总是带着敌对情绪,摆出一副瞧不起父母的样子。殊不知那种自以为是是有多麽的可笑。
葛瑞璞好久没有真心发笑了。她就是想歇歇,所以她以照顾老人为理由请了无薪假,但心里一直郁郁不乐,一想到假期之后重返岗位,她就郁闷。原本以舒心为目的的假期在惴惴不安中一天天消耗,真是浪费!
等葛瑞璞有心调整自己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等她集中精力要真正的给自己放个假时,夏天和秋天已经开始了交接谈判,使人不得不感叹一声时间易逝去。
老人那儿得多走动走动,不然心里这一关过不去,毕竟是拿老人扯谎才得到的假期。孩子放假在家里,一言不合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不吃不喝,也不让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丈夫下班回家立马就要吃现成的热乎的,葛瑞璞得绞尽脑汁变花样。就这样费心费力、日複一日,没人觉得她辛苦,总想在言语上压倒她。如果暴力不被人唾弃的话,这些人恨不得是要动手的。
时间就这麽一天天过。
葛瑞璞出了楼道,有意往相反的方向走,经过小区的垃圾桶,再绕一个小半圆才能出了小区。垃圾桶旁再没有发出恶臭的死老鼠,越发干净整洁了。她擡头向附近的一栋楼上看去,却看不到那两个花样女孩儿的脸。
“她们怎麽样了?”是葛瑞璞心底发出的声音。她重重舒出一口气,走过了这栋楼。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重重踏击地面的声音,一阵跑步声传递过来。她回过头去瞧,是一个女孩子的背影——不认识的人。
那两个花样女孩,其中有一个也不太认识,另一个倒是很熟悉。那女孩儿的妈妈是个有着温和笑容的人,见了人,不管是不是熟识的,总是微笑示人。那不是例行公事的敷衍,是真的谦和柔顺。
一晃这麽多年过去了,女孩子都快成人了,她的妈妈应该过得还好吧!女孩子的姐姐将妹妹照顾得很好,妈妈会很欣慰吧?葛瑞璞佩服女孩儿的姐姐,一心为了妹妹,自己的事永远靠边站,费心费力将妹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她们家遭遇的事,能够承受的人不会是多数。
葛瑞璞不禁擡头看上去,女孩儿家阳台的窗户关得紧紧地,似乎有些时日没有人走动了,细小的灰尘慢慢积澱在窗沿上,窗面也有些灰扑扑的。其实谁又会看得清向上几层楼的状况,只是因为知道点什麽,所以心里便有所猜忌。
那些日子里,她是看到了一些事,但行动上却有所保留,心里总是忐忐忑忑,总觉得自己的胆小是会误事的,以前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事?她是记得的,但不愿承认。奔四的年纪了,还提以前的事有什麽意义呢?
但是,步步为营这四个字,是不无道理的。
小时候喜欢画画,爸妈却说学那个东西太烧钱,几次三番之后便断了她的念想。高中的时候要分班,爸妈为了说出去好听一些,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说服她选理科,天知道她学得有多吃力。爸妈在她大学的时候放了权,一切让她自己做主,这次却服从了环境趋势,选择了不喜欢的专业。属于自己的二十年过完了,接下去的工作、结婚、生子,都由不得自己。葛瑞璞已经不是简单的葛瑞璞了,她变得“複杂”起来,複杂到自己都快忘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