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布本来是倚靠在阳台的门边，两手抱肩看窗外的风景，冬季的景色单调且萧索，无人无色。听到布纳纳的问题，便回了神，拉过餐桌前的椅子，坐下来回答：“我要出国参加一个演讲会，早班的飞机，可是雾气不散，航班延迟，我就出去随便走走，又想了想，就算去了也赶不上，所以我就出了候车大厅取车，準备开车回家。路上能见度低，开着开着就不知道开哪去了。”

小布一会儿听得到一会儿听不到，又不会读唇语，皱着眉头乱猜。

布纳纳咧了咧嘴：“出国演讲会？逗我呢？我英语有多烂，我自己清楚，还会出国？等一下，你会开车？我可是学了两次，浪费了不少钱，都没学出来，你竟然会开车？”这句话被小布听到了，点头附和：“对啊，我一看英语就想哭，及格是我最理想的成绩。至于学车吗？我没兴趣。”大布坦然笑道：“柏拉图说过，时间会带走一切，长年累月会把你的名字、外貌、性格、命运都改变。”

小布从书包拿出本子和笔，说要把这话记下来，写作文可以用。她依旧坐在小方凳上，用腿当桌子，低着头将大布说的名人名言记下来。布纳纳转过头去，一边看小布写字，一边问她早晨发生了什麽。话还没问完，突然想起了什麽，与大布一个不经意的对视，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对，是考试的日子，高三期末考试前的月考，这一天，是第一次改变布纳纳命运的时间。

爸妈对自己有些放任自流的起始时间该是这个时候。高三的布纳纳对学习産生了畏难情绪，一直都有想退学的念头。能考上高中是她没想到的事，以全校最后一名进入这二等高中，引来了多少人的羡慕。但她也学得吃力，最后一名进来，一直保持最后一名。她进步了，别人有更大的进步。追不上，根本追不上。

她那一天的确没有去参加月考，好像是雾蒙蒙的天，也好像是她眼眶中的泪蒙蔽了清晰的视线。反正她是逃学了，趁着爸妈去上班又返回家中，浑浑噩噩睡了一整天。接下来几天也没去上学，整日不说话。慢慢的，爸妈有些失望，他们也不劝了，终于还是办理了休学。比同龄人晚了一年考大学。晚一年，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

这是她多年来都不愿提起的事，在外遮遮掩掩，在家更不要提。总觉得有无数眼睛长在自己身上，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露出兇光哂笑着自己。

小布看两个人不说话，歪着头打量两人的表情，继续道：“然后我就偷着回家了，拿出钥匙一开门，发现家里既陌生又熟悉，接着就这样了。我和大布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对方，指手画脚把事情搞清楚了。我俩一开始也不信，取得信任的过程很艰难。”

第 21 章

布纳纳和大布一言不发，垂着头想心事。这心事是她们心底的痛，不愿提起那个时期的自己，许多年来，一直在回避。她清楚地记得，是寒假前的日子，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回家过年，而她和父母耷拉着脑袋去学校班里休学手续。遇到有人看履历表问起来，便大谎套小谎，越描越乱。这不是丢脸的事，但别人的一声“哦”，就显得当时的自己很不懂事了。

现在，要怎麽告诉小布接下来发生的事呢？果然，小布问起来：“我现在有些后悔，你们说这件事情会有好的解决方法吗？”

布纳纳伸了一根手指指着小布，準备说话。大布拦下来，笑道：“其实说了，你也听不见。你忘了？你没经历的事，就算是我们说了，你也不知道在说什麽。”

布纳纳偏过头看着大布，一本正经道：“也就是说，我想知道未来的事，也是听不到的？嗐，还以为可以一劳永逸呢，真是白瞎了这好机会。”她一拍大腿，又有了主意，“哎，既然说了听不到，那就写下来呗。大布，你把这十几年的经历用笔写下来，这不就得了。”

“十几年的事，我怎麽会都记得？”

“那就把大事重要的事写下来，比如——我怎麽就能出国去演讲呢？这英语是怎麽学出来的？还有，我的婚姻，是现在的男朋友吗？我以后的家庭是怎麽样的？我现在的工作是做还是不做？我都三十岁了，换工作不好换吧？那是什麽样的机遇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呢？哎呀，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写，现在就写，你写你的，我写我的。”

大布笑道：“你一定要不劳而获？”

布纳纳不以为然：“这怎麽能叫不劳而获？这明明是自言自语嘛。”

小布在一旁直点头。

大布脸上略显难色：“不太好吧？算不算洩露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