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布这些日子走过熟悉的街道，看她熟悉的风景，除了亲切还有感慨。一切都没变，时间为她而停止，这是一种幸运。但一切也在变，因为这些人会渐渐老去、离开，以前发生的事会再经历一遍，徒增伤感、心酸。她还说那间茶室的茶真的不好喝，难为布纳纳是如何喝下去的。

小布说她也想尝尝，等以后再喝的时候可以做个比较。布纳纳附和着大布的笑，两个人脱口而出四个字：“大可不必。”大布想了想，又说：“其实留个念想也不错。”

生活如常。

布纳纳完全接纳了即将前往外地入职的事实，甚至还有些激动。不时透露出希望时间快点过的期望。爸妈没有搭言，布纳纳懂得又是让自己拿主意。次数多了，小布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她对于爸爸妈妈淡漠的态度无法理解，像是变了一个人。

布纳纳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不自觉的有了泪，吸了吸鼻子，勉强笑着说：“长大了就得自己拿主意，你以后也会经历的。”

小布不解：“那也不能任由我放任自流啊。你跟我说，我休学之后究竟是什麽样子的？”

布纳纳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小布：“虚度光阴。”

小布转过身去，她的面前摊开了书本，那天布纳纳和大布的谈话，她听了个大概其。不问了，以后不问了，既然已经发生的事再无改变的可能，也就没有问的必要了。虚度光阴，听起来真是刺耳。她决定做自己想做的事，布纳纳问她什麽是自己想做的事，小布注视着墙壁，斩钉截铁地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布纳纳悄然一笑。改变可没那麽简单，“不知道”三个字是她从小到大说的最多的话，遇到事情，脑海中率先浮出的就是“不知道”。分公司的小欧偶尔用了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等待自己的发号施令。其实布纳纳的心里怕得要命。别人以为她做事稳重，乃至于老练深沉，只有她自己明白其实是在想说什麽话做什麽事，美其名曰为“思考”，殊不知她大脑一片空白。

但小布出乎意料的拿起了笔。布纳纳小时候喜欢画画，这大抵是女孩子们天生的爱好。后来迷上了漫画，是一种用火柴人表达心情的简单画作。她在初中时期将班里发生的事当做素材，画过一段时间。那是做了漫画家的梦，却在不知不觉间放弃了。想不起来是不是因为受到了打击，反正就是不再画了。

小布却像模像样的动手画了起来，她也说不上是画了什麽。大布立在旁边看了一时，擡眼和布纳纳对视，相笑，没说什麽。

这天，大布说想自己的家人了，小布也说想爸妈了。特别是在年关交际的时刻，内心总有些莫名的浮动。墙上的日历提醒着自己，马上就要过年了。

布纳纳趁机怂恿大布透露一点关于婚姻与家庭。她好忐忑未来的另一半究竟是不是现在身边的人。她急需一个让人安定的信息，大布就是最佳人选，可是她总不愿痛痛快快地说下去。

青春期的小布也饶有趣味，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提出来，就算提出来又怎样，未来的事又不能听个完整，只能干着急。

第 26 章

大布清了清嗓子，悠然说道：“有些事，不是自己预想的那样，有人说要在什麽时间做相应的事，这话也对也不对。比如我，该在十八岁考大学，但我晚了一年；该在大学毕业时找工作，却跟风去考研，用可怜的分数想着创造奇迹；该工作的年龄，可是找不到，只好求着熟人拉关系；工作稳定了，急着谈恋爱，也不管合不合适，年龄在提醒自己不小了；要结婚了，对方态度模棱两可，自己感动自己——什麽都比别人慢半拍、晚一步，一步一步加起来，一拍一拍合起来，自己就落后了。”

布纳纳和小布像一面折叠的镜子，左右做了对称的动作，一只胳膊支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托着脑袋，静静地听大布讲故事。

“可是，我真的落后了吗？我有一张大学文凭增值，我经历过考研的残酷，我遭受过找工作的困苦，我受过恋爱的甜蜜和无措。我的很多事都比同龄人晚，别人眼里的我，活得乱七八糟，但我依然好好的。”

布纳纳和小布仿佛入了迷，化作了精致的塑像，一动不动。客厅是安静的，整个房子都是安静的，不知从何方向传来轻微的震动，一点一点弥漫开来。听得见，却又注意不到。布纳纳和小布同时掏了掏耳朵，好像清静了不少。

她俩等着大布的故事，那好像与她俩无关，与己无关。

“但遗憾还是有的，特别是亲人间的遗憾。”大布的眼睛微微湿润，轻轻笑着，“如果能在这段时间有所改变的话，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