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隅(95)
作者:文筱馨 阅读记录
普塔雅临出门时,涂途说了这样的话,想要留下她。“其实你要发呆,在这里也行呀,何必要舍近求远?”但没奏效,普塔雅一门心思要走,任凭涂途现出何种表情都是没有用的。管她是楚楚可怜还是愠怒满面,只顾自己的心情便好。她也确实只顾了自己的心情,没有听到涂途的下半句:“实在不行,你带上我呀。”
普塔雅已走了两日,茶室便也关闭了两日,涂途也随着这寂寥孤独了两日。茶室本是冷清,但因普塔雅在,还是有些人气,而现在竟有些荒废的意味。涂途白天在茶室走来走去,自言自语绕着圈,像尼姑转塔,把自己转得晕晕乎乎,转得傻里傻气,转到灵魂出尘。日落月升,黑夜里呆坐一隅打盹,生物钟已然颠倒不分。今日借着月华溶溶,閑敲棋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终于有了事做——亲手煮茶。
她自诩煮茶泡茶的手艺要比普塔雅强上不知多少倍,只是碍于无法发挥自己的技艺。现在得了机会。一人品茗自有乐趣,君子六艺,女子八雅,哪一件不是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普塔雅是俗人一个,涂途才是雅兴的一派。
现在,她注意到了散落在柜面上的几页纸,想起了那两张新面孔,不知这几日那两人好吗?缺了这好去处,还会有相见的机会吗?门可罗雀的茶室,这两日更是萧瑟非常,与浓浓春日格格不入,真是叫人失望。
白日里,涂途看得清清楚楚。
虽是侧影,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女孩子执笔思索,不时下笔写着字,有时轻划几条横线,有时快笔写下去,偶尔擡眼斜视左侧,又迅速垂下眼去,连带一抹不易察觉的娇羞。男孩子也以侧影示人,一手抚了画板,一手拿了笔在纸上涂涂抹抹,不时瞥眼偷瞧右侧,动作迅疾而不猥琐,徒留一丝心知肚明的腼腆。
涂途托了脑袋观望着。面上不显半分波动,只是嘴角含笑;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只想直沖上去打探一二。那二人自是岿然不动,她倒成了踌躇不前的小鹿,焦急而滑稽。
那两人直坐到夕阳西下,方才一前一后出了门。涂途赶忙追到茶室门口,倚着门边注视着远去的背影,那二人想必是认识的,不然怎麽会悄悄点头致意,又刻意保持了距离,踽踽而行呢!
这好端端的纸上多了水渍的印子,但不碍眼,辨得清上面的字和画。
娟秀的小楷,一笔一划,工整文雅,与那白皙的纤纤玉手相得益彰。可得瞧瞧写了什麽。涂途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却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是从黑夜中撷下的颜色,又隐隐泛出道道微光,那是月的光晕,盯着人看时,不免让人昏昏欲睡,却毫无恐惧之感。他的声音,犹如道道光束,穿透弥漫的夜色,直至人的心底。”
涂途只看了这一段,便起了遐思,双眼成了空洞,抹去了旧景,重新包罗万象。她想着这文字所描述的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刚柔并济的画作,得当适宜地着了色。是一件垂地披风,白色打底,混以绯色。柔软的毛皮,丝丝透亮;细腻的丝绸,软绵舒适;优雅的弧度,光滑婉转;独特的韵味,枝繁叶茂的白牡丹为饰,摇曳生姿。透出的灵动至极,竟不像单是用笔画出来的。
涂途不免出了神,这是怎样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的披风。乍一看,简约且优雅;再细看,细微之处的奢华,不喧宾夺主;举手投足中的锋芒,是天生的自信。涂途将手中的纸张贴在胸前,幻想着、幻想着,轻轻笑起来。
说不清是为了什麽而笑,反正是笑得开心。这几张纸成了她的心灵慰藉。将手边的茶杯再端起来,茶凉且发涩,已不入口。她想起那天的二人,一人用笔沾了杯中茶给画打底,一人也用笔沾了茶水在纸上涂写着。她将纸张凑在鼻下闻了闻,似是闻到了茶香气。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抿了抿嘴吧,知道是疑心病,哪会有什麽茶香,只不过是不入眼的茶渍。但她依然有样学样,用手指沾了杯中凉茶,一边笑一边向着纸上点洒着,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淘气。
她重新将纸张贴在胸前,想象着纸上的文字与图画成了实打实的影迹,想象着会有浪漫的故事发生,想象着自己会成为这画中人还是字中情呢?
第 53 章
她将纸张重又放到柜面上,棱角整理好,转身倒了热茶,默默啜饮着。凉风从墙缝与门缝中透进来,吹拂着纸张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吹拂着室内多了一份冷冷森森的寒意。
白天里的喧闹声仿佛也顺着微风偷偷溜进了屋里,汽车嘀嘀的喇叭声与轮胎摩擦地面的呲呲声,孩童欢快地奔跑声与愉悦地嬉笑声,一飞而过的鸟鸣声与叶落打地的轻微声,一一入耳;角落里立式钟表在嘀嗒嘀嗒地响,钟摆左左右右的摇着,打着和谐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