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视他人过久，念亦安很难自俯视的惊诧中缓过气来。

“你学得很快，看上去很有天赋。”北屹王擡起头夸赞，却并未得到念亦安的回複。

他很快收起笑容，问道：“是不是骑累了？”

“我没有——啊，是的，有些想睡觉了。”

“那下来吧。”北屹王伸出手，小心翼翼将她扶下来。

念亦安简直是止不住地胆战心惊。

她竟然是一个王扶着下马的。

这一切都不可思议到她怀疑自己是否仍在做梦。

回到室内，北屹王便问念亦安打算睡在何处。

粗看一番四周，首先排除与北屹王共睡一张床，剩下的便只能是那些还未收拾出来的偏房。

无论是睡在没有收拾的房间，还是叫人大半夜来收拾，念亦安觉得都不是什麽好选择。

于是她问道：“不知殿下是否允许我回自己的住处？”

“自然可以。”北屹王爽快地答应。

念亦安道了谢，便退向门口，而后转身离开。

“亦安！”北屹王在她走出几步时又叫道。

念亦安转过身，等他开口。

“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我可以送你一匹马。”

念亦安一愣，会意后又一次道了谢，便再次转身离去。

她觉得身后的目光跟了很久。

*

回到住处时，沈瑾逸的房内还亮着灯。

这已是后半夜了，不知他是否还在筹划着什麽。

这般想着，念亦安的心又是一沉。

北屹王今夜说的那些话，在她脑中久久无法散去。

若非身在高处，他会不会不需要成为那只“虎”。

浅睡一觉后，念亦安便同往常般来到沈瑾逸的床前，做白日的贴身侍女。

今日休沐，沈瑾逸起得比平日晚些。

但除了念亦安进门时看了她一眼，沈瑾逸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至午膳。

二人间异常的沉默在送菜的奴仆离开后，终于被沈瑾逸率先打破。

“昨夜你做了什麽？”

沈瑾逸问的大概是骑马的事。

骑马的动静在夜里本就不小，何况还是全府上下最为关注的北屹王。

但念亦安眨了下眼，只道：“做了世子想让我做的事。”

沈瑾逸拿筷子的手很难察觉地一抖。

“还有呢？”

念亦安垂眼看着视线中依然模糊的筷子：“后来，和北屹王玩了玩。现在腿还疼，尤其是大腿。”

“玩？”

沈瑾逸的声音不可抑制地沉下去。

“世子的意思，不就是要我好生取悦北屹王吗？”

念亦安轻笑，“我表现得是不是很好？”

沈瑾逸一口饭也没吃。

他闭上眼向后仰去，放筷子的动作有些快，弄出了声响。

今日的沈瑾逸看上去很暴躁。

若是放在以前，念亦安一定会心惊胆战地害怕因此惹怒了他。

可既然他要将她锁在身边当做身边的一颗棋子，她便没什麽担心的了。

“世子难道不觉得我做得很好吗？其实，如果世子昨夜告诉我，我也会为世子在所不辞。”

念亦安微微弯腰，透着失落，“可是这次，世子又骗了我。”

沈瑾逸深吸一口气。

“我找不到别的办法。他是夷灵之事最有力的一双手。”

“我没有怪你，世子。”念亦安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委屈。

“昨夜的北屹王很开心。无论中间经历了什麽，总归得到了世子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不要再说了。”沈瑾逸直起身，试图拿起筷子夹些饭菜。

“这样的结果，难道你不为此感到高兴吗？”

见沈瑾逸竟未因结果而高兴，念亦安不禁心跳得有些快。

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在对把念亦安送出去这件事有愧疚之意？

——是不是看见她与其他男子共度良宵，他也会心生妒意？

可他什麽都不说。

“世子，你是知道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念亦安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就像那年在厉州，我为你挡下的那支箭。现在我手臂还疼呢，不过起码让世子平安了。”

提到厉州，沈瑾逸的背好像有一丝僵硬。

念亦安继续笑道：“真不知那里的民衆中了什麽邪，竟对世子有如此大的恶意。”

沈瑾逸坐着，不说话，也吃不下一口菜。

“世子，这饭菜可是不合胃口？”

见沈瑾逸没有回话，念亦安便收拾起来。

他一口都没动，今日的仆从们可有口福了。

却在此时，念亦安的手被猛然拉住。

手上的菜自指间划走，落在一旁的地上，精美的瓷碗瞬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