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她已经记不起来，陈金胜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得和她讲话都不耐烦，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交流都不能超过三句话，不然準像点炮仗一样吵起来。

“对不起，这句道歉，我欠你很多年了，我们夫妻一场，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你。”

“你知道就好，现在道歉，太迟了。”

林啓慧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些，克制着想把面前的咖啡泼到他脸上的沖动，继续说道，“其实，你最应该道歉的，是我们的女儿。”

“你放心，我会好好补偿她的。我们在京市的那套别墅，我会给茉茉，还有公司的股份，以及海外的房産，都是留给茉茉的。”

“果然，你眼里只有钱，真是俗不可耐，你以为用这些就能弥补茉茉心里的伤害吗？”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混蛋，没能兑现当年对你的承诺，也没能做一个好父亲。”

“你对茉茉的伤害，才会让她成为今天这个样子。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说起女儿，林啓慧心里的委屈又加重了几分。

“你这麽说我就得好好跟你掰扯一下了。茉茉变成现在这样，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你是怎麽逼她的，明知道她不想掺合我们的事情，你还要逼她到公司里来工作，我知道你不就是怕我把公司全都交出去吗？”

“那当然了，公司当年起步的时候，我也是跟着出钱出力的，那麽多关系帮你打通，那次不是我在你旁边帮忙社交，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落到别的女人手里。”

林啓慧越说越气，不禁激动起来，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你什麽时候变成这样了？”

陈金胜眉头紧皱，好像已经不认识面前的女人，她变了，变得让他有些不认识了。

才认识林啓慧那会儿，她是人见人爱的甜妹，不仅长相甜美，声音也好听。

可后来，她好像慢慢变得成熟，也逐渐成长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曾经那个只会娇滴滴地依附在他身边的菟丝花，竟然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铿锵玫瑰。

这让陈金胜感到害怕，他怕自己再也掌控不了她的人生，于是便寻找了另一个可以掌控的对象。

一步错，步步错。

他们的感情和婚姻，就是在他的一念之差之后，逐渐偏离了正常轨道。

“我变成这样，你不爽吗？还是你怕了？你不想让我变成独当一面的样子，你想一辈子养着我，把我当成一个只能供人观赏的花瓶，想起来的时候，带出去应酬一下，帮你撑门面，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要无限期的待在家里，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太太，贤内助。”

林啓慧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在这一次，把压抑在心中二十年的怨气，一下子都发洩出来一样。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你，不是我所认识的你了。”

“无所谓了，你认识也好，不认识也罢，我为什麽还要顾忌你的感受。”

林啓慧在这一刻终于想开了，她和陈金胜在一起吵吵闹闹纠缠了近二十年，荒废的是自己的年华，耗尽的是自己的精气，倒不如到此为止，一刀两断，他们各自去寻找想要的生活。

想到这里，林啓慧拿起面前的钢笔，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明早九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我们去预约，等过了冷静期以后，就能正式离婚了。”

林啓慧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拿起身边的包包便起身离开。

留下还有些没缓过来的陈金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竟有些不舍。

纷纷扰扰，纠缠了二十年，他也曾想过很多次，快刀斩乱麻，跟她即刻离婚，但是，真到了她爽快在协议上签字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是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一块。

可走出咖啡厅的林啓慧，却在地下停车场的无人角落，停住了脚步。

挺拔的身姿，在这时忽然无力地靠在墙上。

原来，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坚强。

艰难地踱步到车边，林啓慧坐在车上，还是决定给陈茉涵拨去一个电话。

这些年，她心中的苦闷无处诉说，都只能说给女儿听。

但她却不知道，陈茉涵接收了太多的负能量，心里对于父母的感情，早就已经超过了原有的负荷。

……

在电话里听到林啓慧说到她终于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她和陈金胜的离婚官司就此结束，等过了冷静期就可以正式离婚的消息以后，陈茉涵的内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麽多年了，她一直充当着妈妈用来要挟陈金胜的筹码，小时候林啓慧喜欢带着她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一开始，这一招对陈金胜还很管用，他还会照顾妻子和女儿的情绪，不管在哪里，或是有什麽工作，都会赶回家来，陪在她们身边，可时间长了，谁都有厌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