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佳佳看着他眼中的惊慌，竟觉得有一丝的喜悦。

奶奶前些日子走了，她也没有什麽未来，本来就毒瘾难戒，身体也不干净。

其实她本来就没那麽想活下去。

她揪着他衣服的前襟，双手都是鲜血。

”我早就知道你是警察。”

他和那些嫖客一点儿都不一样。

阿尔法和王衡匡真笨。

她苦涩的笑了，说起话来语调得意，像是求大人夸奖的小孩儿。

”是麽，那你真聪明。”

傅灵辉喉咙涩然，艰难的发音，忽然想起来，要打120。

电话拨了过去。

傅灵辉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像是心里已经确定这女孩儿活不了了，打电话也只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所以说的很快，他怕没时间多听听这女孩儿的弥留之言。

她摇了头，忍着痛，轻声道。

”我是弃婴，奶奶是福利院的院长，她生病…前天走了…警官大人，我想在你怀里睡去，一觉醒来，就能在看见…奶奶。”

她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十分吃力，嘴里的血沫子越涌越多。

一呼一吸，苦不堪言。

傅灵辉想起来钱佳佳朋友圈里转发的慈善捐款，原来是为了报恩。

他默不作声，心里急切这救护车为何来得这样慢。

用手徒劳的捂住她的伤口，那些滚烫的血从傅灵辉的指缝流了出来，像是解冻的溪流，没有拘束。

他深知，怀里的年轻生命在不断消逝，渐渐的停止了呼吸。

钱佳佳明媚张扬，作恶多端。

这个世界欠她很多，但她欠这个世界更多。

她羞惭自己为何不是他口中真正的良善之人。

死时却含着笑容，她忽然觉得原来这老天对她真的很好。

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稚嫩，仗义，还有爱慕，都被他悉数窥见。

她记住了他警察证上的名字。

傅灵辉。

高烧

在一片枞金伐鼓的热闹中，一行罗威姑娘小伙儿带着股巨大的花冠，朝气蓬勃的向场地走去。

节日的场地在距离群居石窟的一公里之外，在哪儿有一片茂密的深林。

头顶鸟儿叽喳，森林空气格外清新，孙建宏背着设备走在最后。

”你说在寅城我们哪辈子能有机会见到这世面，其实走动走动挺不错的。”

孙建宏兀自感叹，说完之后喘了老半天。

现在的天还蒙蒙亮，罗威大族长吹了一个类似阮的乐器，吹了个洗脑的调子。

调子重複三遍，仰头不知道喊着什麽。

前头的罗威人也一块儿跟着喊。

斗志被点燃。

就这样高歌一路，终于到了场地。

那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估摸着七八点的样子。

罗威人脚力体力都很好。

尤拉走完这一公里，几乎是去了半条命。

胡颖虽好一些，但也没好太多。

大太阳顶在头上，炙烤着人脸，但这儿气氛很是莫名其妙，一转脸，天忽然阴了。

沉沉的，云朵里蓄了水，沉甸甸的。

参与这次典礼的人在大族长招呼下，将陶碗放下在脚前，然后分散开距离，对着陶碗长拜不起。

有点儿像要饭的意思，也确实就是在向老祖宗要饭。

要拜两轮。

第一轮是要饭，第二轮向老祖宗上贡。

贡些什麽呢。

大族长一边吆喝一边左右两个”护法”到每个人眼前扔一把谷物。

场地中的人再次起立，然后进行第二轮的长拜。

尤拉这些外族人被气氛感染，祭拜过程中心里也带了一些虔诚。

胡颖在尤拉身边儿，轻轻咳嗽了一声。

似乎是想引起尤拉的注意。

尤拉被分了神，侧过头看了一眼。

胡颖的陶碗，不知何时裂开成了两半儿。

麻子可说了，上贡碗碎了那是对罗威祖宗的大不敬，会为全族招致晦气，得到惩罚的。

发放谷物的助手目测在距离他们这排还有个二十米。

尤拉看胡颖慌得厉害，小姑娘年纪小，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似的。

她把碗递了过去。

”小颖。”

她隔空喊了一句。

他们外族人没资格站在前排，这是最后一排，因此她们换碗的动作没人看得见。

发谷子的人还差两排就走到尤拉面前，尤拉忽然站了起来，打破了周遭的吟唱。

她知道大族长能听得懂一些词，所以表述的言简意赅。

”碎了。”

孙建宏擡起头，捏了一把冷汗。

在尤拉身后喊道，”尤拉，你干嘛！”

胡颖整个人都在发抖，把脸贴在地面，久久不能擡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