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只剩下苓和巫马奕，空间诡异地寂静下来，苓用汤匙舀鱼汤时不小心磕碰在瓷碗上，发出的脆响格外明显。

“好吃吗？”巫马奕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好吃。”苓淡淡地回应，低着头喝汤。

“你今天又会山海内了？”巫马奕继续问。

苓咽下口中的鱼汤，将汤匙放回碗中。“我去荒漠中，找到了这个。”苓将小心包裹的鲽纹镜拿出，放在巫马奕面前。

镜生梦泽

巫马奕扫了一眼鲽纹镜碎片，故作不在意，下意识擡起的眼眸却出卖他内心的波澜。“荒漠危险，你回去怎麽不和我说，我和你一起……”巫马奕想说一起去，他可以保护苓，忽然意识到鲽纹镜已碎，自己根本进不去，未说完的话就这样生生咽下。

苓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将鲽纹镜碎片拼好，说道：“没关系，我的伤好多了足够应对危险。我把鲽纹镜碎片都找回来了，我拼过，一片都不少，你看能还原吗？”

巫马奕低下头瞧着四分五裂镜面映照出来的苓，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在无数个选择中走向了自己。

“没有用了！”巫马奕摇摇头，将碎片挪到自己面前，镜中的自己同样四分五裂。

“奕。”

听到苓这样称呼自己，巫马奕擡起头，定定地望着她，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你能带我去那片沼泽吗？”苓心中念着巫马季琳，明知道她已经不在，心中还是想去看看前世她灵魂消散的地方。

“好。等下我们一起去！”

巫马奕起身收拾碗筷，苓就在一旁等着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巫马奕也不急着等她说出口，手上动作不停，心中开始揣测苓想要说什麽。直到他刷完碗将碗筷放回碗柜里，苓都没有开口，巫马奕被她看的心里发慌，于是擦干手后，坐到她的对面，握住她的手，光滑细嫩，指甲粉嫩，即使没有带任何装饰也是美的。

“在想什麽？”巫马奕柔声问道。

苓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他的手被井水洗过之后的冰凉。“我在想你的事。你还记得你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多久吗？”

巫马奕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苓会这样问，眼神中的慌乱一闪而过，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语气平静地说道：“太久了，我不记得了，这又有什麽麽关系，只要有你在这就够了，我不在乎时间长短。”

苓笑的勉强，情话不是什麽时候听都会让人高兴的，他恐怖不是不在乎时间长短，而是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你也不知道对吧。你也不知道鲽纹镜碎后，诅咒与祝福都会失效，你也不知道你会怎麽样对吗？”

巫马奕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麽，他翻遍所有古籍都没有找过这样的记载。当他将苓从沼泽里救出时，他就不在意诅咒，他知道苓从沼泽中走出，解开诅咒后，她的灵魂会得到重生，会从沉睡中醒来，而他的生命之钟也会重新开始走针。原本他不在乎的，有鲽纹镜在，不管轮回多少次都会找到苓，而现在他感到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他知道他和苓之间只剩下这一世的缘分，他死后就会忘记这一切，他担心苓会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活着，那种滋味是真的不好受，他居然有那麽一丝希望苓不再爱他，这样就不会忍受相思苦。

“看着我的眼睛，别对我说谎。”苓轻轻捧着他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不再有妩媚，而是哀伤与忧愁。

巫马奕擡起眼迎上她悲伤的眼睛，握着苓的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总会有办法的，交给我就好，你不要为此担心。”

明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苓却不忍心拆穿，一滴泪顺着她的脸滑落，她垂下头假装点头答应，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难过。苓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什麽异常：“我们去沼泽吧！”

“好，你等我一下好嘛？”巫马奕回到自己的卧房，取下挂在窗棂上的骨片风铃。千年里孤独吟唱着的灵魂，找不到与之应和的舞蹈，也该得到永久的安息。

沼泽与苓在鲽纹镜中看到的大不一样，蒹葭苍苍，白鹭振翅，苍茫又蓬勃。走在沼泽中，哪怕脚下的路已经记不清，苓用藤蔓编制出一条结实的路，一直走到沼泽正中，她有感觉前世就是在这里沉溺下去。转过身往东方看去，前世她也是这样看着天边，看她看不见的爱人逃到远方，而如今她紧紧攥着巫马奕的手，爱人就在身边。

远风穿过山间林里，跨越整片沼泽，吹过她的鬓边，像是再给她理顺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