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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橙黄橘绿时(4)
作者:沐童 阅读记录
一山的母亲在现场,悲伤、虚弱得几次欲晕倒,再看到她,更是激动到浑身颤抖、当场发作,这个她才见第二次面的女人,身上完全不见了以前的优雅、端庄和高傲,整个人憔悴不堪,了无生气,而见到她,却似反而生出几分狠戾的生机来,当着部队首长和一山战友的面,就开口骂她:“你来干什麽?这儿有你什麽事?”“就是因为你,才让儿子跟我们离了心!”“你就是个扫把星!是你害了他!”,这是连修养和脸面都不顾了。
部队首长也面面相觑,尴尬得很,他们安排通知一山的父母和未婚妻来参加一山最后的告别会,没想到却是这个局面。
陆纭摩拳擦掌要沖上去理论,苏樱死死拖住她,噙着眼泪对她摇头,她知道他母亲心髒一直有点问题,近两年愈发不好,不能刺激她,更何况,无论怎麽说,那也是一山的父母,现在,他人都不在了,她怎麽能再和他家人争吵,让他伤心、让他不宁呢!
她清楚地知道,一山对家人,尤其母亲,虽然心怀有不满,但是还是很爱他们的,哪怕他俩为了凑钱买房,生活节俭,但逢年过节,每到他父母、奶奶、姥姥姥爷的生日,他都会买礼物寄回去。
“小樱,你放心,我妈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嘴欠!他们总归会承认我们的!看在我的份上,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其实,她不是为自己抱屈,她是心疼他啊,不想让他为难。为了和她在一起,他忤逆了家人,这也间接算是她对不住他们了。如今,都是伤心断肠人,就一切,都不计较了吧。
她瞅了个机会,避开陆纭,把卡交给他父亲。他父亲推拒不要,说这是一山的财産,他也不知道怎麽处理最好,他不好收。
这个在单位里叱咤风云的男人,此时憔悴萎靡,双目通红,嘴角下垂,浑身哪还有一丝领导飞扬的风采?
这次虽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一山早给她看过他手机里的诸多照片,照片里的父亲可是容光焕发,风度翩翩。
她说:“阿姨说得对,我没名没分,不算什麽。一山走了,我也没有权利再保管他的财産。这是他毕业以来的所有积蓄,里面还有他向战友借的一点,这个要你们自己去查问下……他的财産,理应由生养他的你们来保管来使用,算是……算是我们……算是他、对你们最后的的孝敬吧!” 她哽咽难言。
这时,楼道那侧传来一山母亲的嘶哑的咳嗽声,怕她看见再刺激到她,他父亲收起了卡。
“唉!你这只猪呀!” 没想到陆纭知道了这件事,也并没多说什麽,只是用食指戳着她额头,叹息了无数声。
她求陆纭不要把一山母亲对她恶语相向的事情告诉她父亲。
“扔掉,都不要了,全扔掉!”此时陆纭和她父亲大刀阔斧地指挥着,要扔掉很多东西。
后来,趁搬家公司工人进进出出搬箱子,人多眼杂,趁父亲和陆纭注意力不在,她又偷偷藏起了他两件T恤和那件夹克,揉成团压到自己随身的双肩包里,偷偷带到了新房子里。
她可能算是那种情感感知迟钝滞后的人,一山刚走时,只是觉得浑身被掏空,脑袋浑浑噩噩,但并没有撕心裂肺的那种活不下去的感觉,所以看着他母亲那种天塌地陷的痛楚,她的感知是麻木的。
一直等到回到海城,回到原来生活环境中时,痛苦才如缓效毒药慢慢释放,一点一点侵袭、蚕食她的心她的肺她的肝,她的全身的细胞,那些曾麻木过的地方恢複了感知,仿佛被用钝刀一遍遍地细细地剐,一点一点地让她感受到疼痛加剧,直到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如同当年母亲走时的感觉一样。
她请了一周再一周的假。
后来,她还是无法上班,只好到公司辞职,快速地完成交接,因为父亲要带她回到老家去“疗伤”。
公司里的人并不知情,连处得要好的个别同事都不知她怎麽就突然要辞职?
领导再三挽留,甚至重新开出了新的更高的薪水。但她不想解释什麽,更不能多讲什麽,只说个人原因、家庭原因,不想干了。
因为一山的工作性质,他们的这次失事,很多信息是属于国家军事机密,家属被要求保密,追悼会都只讲“因公牺牲”。所以尽管大家感觉很突然,纷纷来关心她询问她,但对着她急剧消瘦下来的苍白的面容,萎靡不堪的精神状态,闭嘴不想多说的倔强,也实在不好多追问什麽了。
在老家呆了差不多100天,到新单位上班,已经是9月份的事情了。父亲出手很快,帮她在新公司附近买了现在的房子,不到六十平米,却要六百万,看起来是早就打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