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邹以航用一副嫌弃的口吻质疑她：“颜衍，你难道还没有过矫情的那个年纪麽？”

邹以航并不知道，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她脑子里长时间浮现出易阳站在阳光下对她微笑的样子，而她，面对着他，面无表情。

终究到最后，记忆变成回忆，现实变成了金黄色的幻影。

颜衍是一个相当反对迷信思想的人，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种事在她看来纯属无稽之谈。别说是两只眼睛一块跳了，那她肯定怀疑你要面瘫了。

可偏偏，诡异的事总发生在她身边，或者说，发生在她朋友身上。

出门被车撞算是倒霉，马路上被狗追着咬那是运气不好。要是出门撞上清理高压线的教导主任还被追着跑了两条街，那只能闭上嘴，别说话了。

萧月像是丢了魂，瘫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颜衍宁愿她像平时一样，闹腾一下，可她就那麽坐着，像个还有温度的活死人。

“萧月，别难过，不就是被撞见了嘛。”

马佳男狠狠瞪了穆曦一眼，后者尴尬地咳了几声，“额，不就是两个人站在一起被看见了麽……”

“穆曦你闭嘴吧，空气都被你污染了。”

“唉……这年头人贬值得比人民币还快。”

颜衍安静地看着萧月，偶尔会看到她对男孩投去一个安心的笑。

男孩的眼眶红了，只是跟女孩低声说着什麽，擦去了她的眼泪。

颜衍想，可能是这样吧，喜欢一个人，会擦掉她的眼泪，爱一个人，会陪着她掉眼泪。

三中三大高压线之一，早恋。基本上所有高中都是清一色的套路，被抓者格杀勿论。

这件事的后续她并不清楚，因为整整一天教导主任都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第二天依旧是晴天，刺眼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帘，斑驳的光影无力地打在课桌上。

最新一期的《人文地理》杂志上，鲜红的标题格外惹眼：“内蒙古山路煤炭集团光伏发电産业链模式图”，密密麻麻的方块图像，像极了缩小版的俄罗斯方块游戏，看得人头晕眼花。

地理老师姓葛，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大高个。老葛脾气好是全校出了名的，就算颜衍上课像猴儿似的满教室乱窜，他也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刻，颜衍手里的扑克塔都快封顶了，差最后三张牌，就能把对面的池晟压下去了。

“这顿饭，你请定了！”颜衍挑衅地沖池晟扬了扬下巴。

“话别说得太满，小心闪了舌头。”池晟不甘示弱地回击。

“少废话！愿赌服输，别忘了你说的，输了就请我去老城根搓一顿！”

“哪来那麽足的底气？”

“天生的，不服气你也憋着！”

“哎哎哎，你的塔要倒了！”池晟眼尖地提醒道。

“啊啊啊！池晟！把你鼻孔给我挪开！别沖着这边喘气！”

颜衍慌忙护住摇摇欲坠的扑克塔。

“颜衍！池晟！你俩给我滚出来！”

老班的怒吼声从后门如霹雳般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

颜衍眼前的“扑克塔”轰然倒塌，连带着池晟的也倒了，像一座五颜六色的多米诺骨牌桥。

从办公室出来，颜衍和池晟对视一眼，皆是满脸的生无可恋。

回到教室，发现邹以航正黑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颜衍走到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邹以航扭头紧紧盯着她。

“邹以航，我不喜欢别人这样看着我。”颜衍语气平静地说道。

他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麽都没说。

颜衍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却被他躲开了。

“颜衍，”邹以航终于开口，“我们是谈对象呢吧？”

颜衍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我们搞对象呢，你对象是我。”

“所以呢？”颜衍挑眉。

“所以。”邹以航擡起头，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他的眼底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

“所以，你能不能和池晟保持点距离？”

邹以航握着她的手，也变得冰凉。

不知道今日的黑夜，又要发生多少让人黯淡神伤的故事呢？

是啊，邹以航怎麽会发现不了呢？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比起笑容，颜衍回应他的更多是无动于衷。

可他不断地，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颜衍是他的，现在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听见女孩最后说：“好，我听你的，跟他保持距离。”

面具戴久了，就像滚烫的蜡油融进了皮肤，又痒又疼。被无数人戴上一顶虚僞的皇冠，时间久了，笨重的皇冠遮住了双眼，勒住了喉咙，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