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对不能哭。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回头看了一眼，邹以航已经不见了。颜衍站在风里，她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一排月牙形的印记。

承认吧，颜衍，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路灯昏暗，她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一小时后，夏漫旎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她面前，Dior包包被她风一般的速度带到空中，持续作直线抛物状。

她的头发染成了时下最流行的葡萄紫，发根处烫出了几个大卷。然而，颜衍惊讶的并不是她超乎实际年龄的装扮，而是此刻压抑的悲伤就这样被自己的一声惊呼掩盖了。

“我靠！你是瞬间移动来的吗？”

夏漫旎歪头，表示不理解。

“我的意思是，你是怎麽在一个小时内从北京杀到定城的？”

“噢——”夏漫旎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这你就别管啦，亲爱的～只要你需要，就算我在北极，我也会坐着火箭飞奔到你面前的，包邮哦~”

颜衍不知道该说什麽，一头扎进她怀里。

夏漫旎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眼里，颜衍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就算装出大人的样子，也还是孩子气十足。

颜衍的眼眶一热，终于落下压抑了三个多小时的第一滴眼泪。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夏漫旎总共说了四句话：

“我说宝贝，你什麽时候泪腺这麽发达了？”

“我靠，真是个杀千刀的玩意儿，真应该扔进我新买的绞肉机里搅碎！”

“winter，再来一杯黑咖，谢谢。”

“颜衍你快点起来，我要去厕所！”

夏漫旎不愧是时间管理大师，短短几句话，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既安慰了颜衍，又解决了自身的生理需求。不过，对于做事雷厉风行的夏漫旎来说，这漫长的半个小时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她讨厌这种被生活支配的感觉。

颜衍在几近脱水的状态下不要命地发出了一声“噢————”

夏漫旎喝光第四杯咖啡，也满意地发出一声“噢————”。

临近十点钟，夏漫旎把颜衍送到了学校大门口。颜衍朝她挥挥手，打算回去养精蓄锐一番。宿舍里有她两平米的小床，有她的H&M黑色人字拖，还有她的全套Chanel焕采精华，她才不会为了任何人促使自己的精神状态保持在30岁以上，那样她会死。

这样想想，还是挺没人性的。邹以航还比不上她的Chanel精华。

回到宿舍，颜衍对着天花板发了五分钟的呆，然后跳下床沖进卫生间，接满热水，把毛巾浸透了敷在肿胀的双眼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颜衍转身的剎那，夏漫旎收起了持续一天的营业式微笑，嘴角缓缓垂下。她拿出手机，满屏都是司望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她看了很久，最终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电谷国际门口。夏漫旎付了车费，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到了2106。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双手也不听使唤，伸了几次手都没能碰到门板。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当司望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意识到，原来这一整天，都不是在做梦。

每走近一步，夏漫旎就感觉回忆被撕扯得更碎，最后将她敏感的神经全部吞噬。

司望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过了这麽久，他还是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他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能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调侃：“这麽久了，你还是老样子，瘦瘦弱弱的，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女孩。”

夏漫旎没有说话，心髒跳动得厉害，几乎要跃出胸膛。

司望不知道怎麽缓和气氛，他放开夏漫旎，走到桌边给她倒了杯水，自己则点了一根烟。

“谢谢。”夏漫旎低声说。

司望张了张嘴，一股苦涩从喉咙深处涌上来。

“谢谢你今天能来。”

夏漫旎盯着眼前的玻璃杯，一言不发。

司望又说：“夏夏，我很想你。”

玻璃杯从夏漫旎手中滑落，摔在桃红色的地板上，碎成一朵妖冶透明的花。

“别动！我来捡。”司望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夏漫旎看着这个男孩，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一滴接一滴，融化在她乳白色的针织长裙上。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

他给予她最盛大的美好，也给予她最深的残忍。

夏漫旎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就好像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绚烂过后，只剩下满地冰冷的灰烬。曾经的幸福，也像指尖的流沙，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徒留无法弥补的空洞，和挥之不去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