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律齐下了三级台阶，转过身，郑希文留步在店门口，两手拎着冰淇淋袋子，长发被风吹响一侧，略显散乱，露出耳侧新换的耳钉，蝶翅缀着水滴钻，随风轻曳，泪光似的闪烁。

“风也太大了。”他轻声，感叹似的。

郑希文说：“卫城就这样。一年四季都这样。”

“这天撑不住伞。”

“嗯。”

宋律齐顿了顿，“北都撑得住。”

他站在台阶底下，稍微仰头看着她。

细究起来，语气里确有几分认真。

头顶阳光刺目，郑希文擡手挡在额前，没说话。

宋律齐语气放缓了，也有商量的意思，“从北都出发，也可以去留学。”

她抿唇，只当是个玩笑，“是吗，不巧，我去申城转机。”

沉默片刻。

宋律齐略微颔首，点了点头，“乾和那套房子以后没人住，密码不会换，物业也打过招呼，你随意处置。”

早就是成年人了，知道什麽叫人情世故。

郑希文了然，笑了笑。

宋律齐擡眼，看了她两秒，唇角弯出弧度，默认她的态度似的，扬了下手机，客套道：“有事打电话。”

其实郑希文本来还準备了祝你青云直上、前途无量一类的客套话，话到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好点头，挥手道：“再见。”

“走了。”宋律齐摆手，转身走向街道。

风吹乱了郑希文的长发，视线朦胧，她拿开了挡在额前的手掌，拢住飘乱的头发，挂回耳后，看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街头，直到那身影没入熙攘人群。

-

北都的电话和登机广播同时响起，宋律齐接起电话，从候机室沙发起身。

穿过廊桥，机组人员在等候。

他不知道这算什麽事。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麽事。

不过是漫长人生里的匆匆一瞥的长度与重量，往后回想起自己无意义的挣扎，恐怕都要自嘲一句癡蠢。

抵达北都，方田在出口等着。

汽车驶上外环高速，景物飞速倒退。

方田说明天上午十点京宜有个会。

他说嗯。

啓林那边有份技术服务合同得您签字过目。

嗯。

又彙报了几条工作，方田想起和平里的车位，说自己打听过了，如何如何。

半晌没人搭腔。

等红灯的时机，他瞄向内视镜，后排的人扭头看着车窗外，目色淡漠，光影错落变幻，脸颊绷紧，骨骼线明晰。

仿佛并不在意任何事情。

第39章 第 39 章

二零一七年秋天, 郑希文去比利时读了硕士学位，一八年春天本该毕业，为了一份大厂实习工作, 她申请了延毕, 但这个HR鸽了她。

郑希文开始海投简历，找面试机会，中途回了趟卫城。

一年未见, 景豔先是赌气不开门, 后是进门后不理她，把她晾了一上午。郑希文坚持围在妈妈身边叽叽喳喳, 直到下午, 才被安排一桌饭菜。

“多吃点！瘦成什麽样了。”

这一句话，郑希文低头盯着景豔和郑端武忙活一整天做出来的满桌饭菜, 鼻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她没擡头，攥紧筷子，用力深呼吸，笑说：“哪瘦了，跟出国前比一斤没掉。”

景豔低头嘟囔, “没个认识的人在身边，这一年得吃多少苦......干嘛去？”

“我去拿个包子。”郑希文起身, 快步走进厨房。

郑端武疑惑, “桌上这不是有吗。”

“是嘛，我没看到。”

郑希文在厨房磨蹭半天才出来, 景豔还要说什麽, 郑端武看到女儿泛红的眼眶，拉住她, 悄悄做了嘘声的手势，景豔点头，一家人继续吃饭。

这天晚上三人出去散步，回到家，即将歇下了，郑希文才坦白白天差点哭出来，其实出国这一年不像父母挂念得那麽难，过得很精彩，只是有时候太漂泊，想念家里的人，家里的饭菜，家里的朋友，一时又没法回来，会觉得委屈。

景豔一副我就料到的表情：“是吧，后悔了吧，我就跟你说，人生地不熟的，你肯定.......”

“不后悔。”郑希文摇头，“我还是想背井离乡去打工，妈妈。”

景豔：......

景豔：“死丫头。”

郑希文在卫城有套房，一年没回去了，景豔催她过去看看。

因老家居民区附近新通环山路，去高铁站方便，她乘高铁回卫城。路上翻了翻朋友圈，杰克晴最近接了个网综的活，在星城忙活；杨瑛在晋北拍戏中；只有权影还在卫城优哉游哉，她打电话过去，没两句，得知对方在旅途中。

郑希文：......

“我这昨天才进港，迪士尼我还没去呢。”权影为难，“要不你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