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联系上原作者麽？”

“原作者是位老太太，算算年龄八九十岁了吧。”

宋律齐绕去书桌后，单手撑椅背，俯身看了她屏幕里文献，右下角是她查到的作者。

“这位？早十几年前就移居美国了。”

郑希文嘴巴张成喔形，闭了起来，“好吧。查不到就不写了。”

“这麽严谨。”

“得先骗过自己才能骗别人。”

宋律齐笑。

郑希文继续道：“是有天看电影得到的灵感，我没去过那座城市，也没在那里生活过，只能多查一查。”

“什麽故事需要查东北的背景，要紧麽？”

“本来设定女主角童年生活在钢都工业基地，在这里第一次遇见另一位主角......我再想想，也许可以改掉......还是把这个故事搁一搁吧。”

郑希文并指将文档界面切走，桌面是另一个文档，她正在写的小说，刚才临时切去资料，对话写了一半放在这。

宋律齐读了两行，“这是你正在写的诗？”

书桌是深胡桃木色，除了笔筒和书立，还有个红酸枝承盘，里面几枚印章，郑希文随手捡起一个，看到纂刻的他的名字，“嗯。最近一直在写。”

“怎麽不怕我看到了。”

“这个故事跟你没有关系。”

“这意思是之前的有关系。”

宋律齐淡笑着看她，眼睛里是探究。郑希文擡头看他，手里的印章转啊转，垂眸擦了擦指尖不小心蹭到的红痕，“难免。”

“写作者笔下的东西总是很难脱离自己的生活经验。”

宋律齐问：“还是不能给我看麽？”

“可以。你找得到我的笔名的话。”

他的视线落到电脑屏幕上。郑希文眼梢弯成淡月芽儿，笑得狡黠，“这是我一年前新换的笔名。”

宋律齐并指捏了她的脸颊，她笑容变形，后仰着挣脱。

“写这个赚钱麽？坚持了这麽久。”

“不要小瞧我们写诗的。”郑希文低头搓指尖，“这行看运气。运气好的话比工资还要高，还有版权费用，运气不好大概会被腰斩，多少也有点钱。”

“右手边抽屉，有纸巾。”宋律齐说，“维罗的工资应该不是你的主要收入，怎麽没考虑把这个当主业。”

郑希文怔了一下，抽出纸擦拭手指痕迹，她仔细思考过，擡头看他，“我尝试过把自己关在家里写东西，因为要承担所有经济压力，写诗这事就变得不开心。”

比如现在，因为写作不顺，每天要匀给它更多时间，重心偏移，现实生活就会吃力。

“而且。”她继续道，“我喜欢写诗，所以它不能成为我的全部。”

宋律齐眉头微挑。

她笑了笑，将印章放回原位，“再说写诗的能有什麽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宋律齐才记起这句话是怎麽来的，食指去刮她的下巴，“随口一说，记得这麽清楚啊。”

他俯身从抽屉里取出另一枚印章，没沾印泥，捏着往她的笔记本空白处按了一下，只留下淡淡的凹痕，随手丢进她的笔袋，啪的一声清脆。

“什麽？”

“閑章，挺好看的，拿着玩。”

他这一下丢的很随意，天青的素章躺在两块钱一支的晨光笔堆里，看不出门道，郑希文没动，就让它继续躺在笔袋里。

-

今早起床太早，郑希文接连打哈欠，被催回卧室。

宋律齐去洗手间，她一个人在床沿坐着，关了顶灯，只留了床头两盏。

脚步声渐近。郑希文关灯躺了下来，数着脚步声，第二十三步的时候他坐了下来，床垫微陷，她能感觉到。

宋律齐躺了下来，她翻身，“宋律齐。”

“嗯？”

“医院那回，我以为你出事的那件事......”声音弱了下来，她没想好怎麽说。

宋律齐看着她，“傻不傻。别人说什麽都信。”

她不乐意：“你才傻。”

“我就是把天捅了，也不会沦落到那地步。”

郑希文明白他什麽意思，也知道他有那样的底气，可是停顿片刻，仍只能喃喃：“你才傻......”

她吸了吸鼻子，平声说：“那件事情，你要是觉得愧疚的话，没有必要。我自找的。”

沉默间呼吸交替。

郑希文撑手靠近他些，宋律齐略微屏息，她再次强调，“我不要你的愧疚。”吻了吻他的脸颊，“晚安。”

说话时拂起热息，被扣住后脑勺，不能后退。宋律齐低头，捧着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熟悉的触感与距离，身体记忆複苏，是种令人惊讶的本能。心跳在耳侧轰然。

郑希文侧着身，不知道什麽时候扶住了他的肩膀，原本只有上身倾过来，整个人是反弓的姿势，后腰紧绷发麻，她慢慢收腿，宋律齐察觉，手掌按在她大腿后侧，将人往身前带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