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方鸣枫才在群里回了一个“好”。

贝绫私下给他发了微信，问：“你呢，你还好吗？”

方鸣枫说：“在备考bar。”

他频繁回国的事情父母并不知道，但他猜，贝绫应该能猜到。

贝绫没有多说什麽，只说：“照顾好自己。”

方鸣枫说：“嗯。”

严格意义上来说，从知道云翘高考失利时起，方鸣枫的状态就不太好了，在知道彭奶奶的去世之后，他的状态更是糟糕，毕业和考bar勉强能转移他一丝精力。进入苏利文之后，他的夜晚和白天则变成了两个极端，白天在纽约的高级写字楼里从容地处理工作，晚上则依赖着酒精和安眠药入眠，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以及各种自责，悔意，蚀骨般的思念和痛苦让他染上了酒瘾，但他掩饰得很好。

直到有一天，林艾妍和几个朋友来纽约，想约方鸣枫出来吃饭，却一直没能打通他的电话。这种反常的情况让林艾妍意识到很不对劲，马上和朋友去方鸣枫的公寓找他，到了之后，却发现方鸣枫公寓的门是半掩着的。

林艾妍推开门，公寓里弥漫着浓浓的酒精味，方鸣枫昂贵的西装和公文包就扔在门口，而他背对着大门坐在落地窗前，高大的身影在曼哈顿绝美的夜景之下显得尤为落寞。

方鸣枫的酗酒和别人不同，桌上的bookers大多数都空了，却摆得整整齐齐，旁边的威士忌杯里还留着上一次喝完剩下的冰块，在恒温恒湿恒氧的高级公寓中，缓慢地融化着。

他的领带随意地搭在扶手上，衬衫因为酒精带来的热度解开几颗扣子，隐隐露出健硕的肌肉，而他对擅闯公寓的几人却置之不理，只是沉静地看着窗外。

这种疯狂的冷静，让林艾妍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朋友，两人都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方鸣枫这才开了口，他并没有回头，也没有一点朋友间的熟稔，落地窗前的冷光，让他的声音更是凉意深重。

“林艾妍，你说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林艾妍问：“你想回哪里？”

方鸣枫忽而笑了起来。

回哪里？

他也很想问自己这个问题，回宁城？回学府花园，还是回到三年前，在云翘撒娇问他可不可以在宁大开放日找他玩的时候？

他回不去了。

“你走吧。”方鸣枫淡淡地说，“你不用再履行'女朋友'的职责提醒我不要喝酒注意休息，我们早已经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他伸手拿过桌边的威士忌杯，却被林艾妍夺了下来，放回了桌上。

“方鸣枫，你需要去看医生。”

林艾妍说：“你回不回得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再这样下去，就见不到她了。”

也许是因为林艾妍这句话起了效果，在持续大半年的酗酒之后，方鸣枫强迫自己去看了医生，他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戒掉了酒瘾，顺便戒了烟，连医生都在感慨他意志力的强大。

医生提议：“先生，您可以让您的爱人给您一个奖励。”

医生知道方鸣枫有个深爱的女孩，他在医生面前称她为我家的小姑娘。

“奖励吗？”方鸣枫垂眸笑了笑，接受了医生这个提议，“那希望她能奖励我，再见她一面吧。”

*

2019年10月17日，云翘第一次和舍友一起过了生日，她请室友们市区吃了大餐，室友们给她买了生日蛋糕，陪她吹了蜡烛许了愿。

这一次，云翘没有许愿，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许什麽愿。

生日结束后，室友们先行回宁大，云翘则提着剩下的蛋糕去看了彭奶奶。她给彭奶奶讲了这个月的大学生活，比如参加了学校的社团，和室友去唱了K，在食堂里发现了超级好吃的烧鸭饭，她甚至讲到自己回了一趟学府花园，从她们家花园的外往里面看，发现院子里的万寿菊开了花。

“方爷爷家院子里的南瓜也结果了，好大一个，方爷爷和陈奶奶应该可以吃上一个礼拜了。”

“然后我今天在院子门口的标尺上量了，我有1米69了。”云翘碎碎念，“感觉我好像真的长大了。”

她浅浅地笑起来：“原来长大是这样的感觉啊。”

云翘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幼稚得很，以前她总是想长大，长大后，就可以和哥哥表白了，等以后结了婚，她也有自己的小家，自己和奶奶就可以在家里刚过年了，长大了她还可以照顾奶奶，可以穿漂亮的裙子，变成风情万种的美女。

然而长大后，她才发现，好像人生并不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