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贞贞实在担心不过，难得在老大面前硬气了一把，擡手紧紧地扣住陈以洵的手腕。

“我现在放您走，整个四组都不会原谅我。”

她摒气，而后试探性地扔出“杀手锏”。

“喻羡也肯定不想你这个样子。”

陈以洵心头一软，随孟贞贞取来碘伏和纱布。

不冷不热地扔了一句：“随便包一下，就行。”

孟贞贞闻声自然欣喜地为队长包起了扎，她也是个嘴停不住的主儿。

“老大，不是我说，您真没必要这麽拼吧。”

她不是专业出身，下手有些没轻没重，原本没什麽感觉的手指，在碘伏的刺激下开始疯狂地发疼。

陈以洵在心里暗嘶了一口气，面上依旧未改淡然的神情。

“有时间管我，还是好好花心思精进下自己的技术吧。”

孟贞贞一听这话，立马安分了下来，大气不敢出。

等到陈以洵离开后，才敢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明知道刚刚地震过，信号还极其不稳定，但她还是无比认真地一字一句敲下。

被老大训了……说我包扎技术不行

顿了两秒，她再次——

贾总，收到消息，回个信儿啊

孟贞贞还期望着能收到回信，奈何这条询问的短信都转了许久的圈，不知道何时能发送出去。

他们刑警出身，更多的时候是与歹徒搏斗，在如此大的天灾面前，是少了些应对经验，但那颗为人民的心始终不会动摇。

只是……警察也是人，也会退缩；再咬紧牙关地迎上前。

孟贞贞将手里的药品收好，视线回到了陈队毅然决然的背影。

这个道理，她是在陈以洵身上学到的。

她双手合十，抵在胸前，下巴微微收束。

大家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

陈以洵很快将手上的伤遗忘到了脑后，一门心思地扑到了救人上。

他曾经亲手向死神送去了两条鲜活的生命，如今的每一步，在他看来都是赎罪。

快一点、再快一点。

救能多救回一个人、就能多救回一个家庭。

陈以洵抱着这样的决心，任由指尖的血再度从纱布中渗透而出。冷汗逐步地蒙散在额角，凝成豆大的汗珠，滑下又沾湿了衬衫，晕开水渍。

神智渐渐迷离地抽离开他的身体。

再度恢複意识时，是在临时搭建的极简医疗帐篷内。

当面一张喻恒满是担忧的脸庞。

“你终于醒了。”喻恒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下。

“他们说你低血糖犯了，直接到在现场了，吓死个人，”喻恒难得地占据上风，一副要好好教训他的做派，“通宵一晚，不吃不喝的，你说说你，是来救人的还是给我们添乱的？”

陈以洵几近执念地奔返于现场，喻恒当然看在眼里。

不用他多说什麽，喻恒都懂。

也无非是想用开玩笑的口吻，劝劝他要适时放过自己。

陈以洵依旧没出声，单手支着床沿，就要翻身往下。

喻恒上前一步，将陈以洵的路挡得严实：“和你说话呢。”

“要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可绝对不能答应你来。”

陈以洵这才听进去了点话，擡起头，有些怔神地看向喻恒。

“我不敢停下来，明明我再快一点，就能多救回来一个人，我不能停下来……”

“我看着那些……总能想起灵儿在河边，到死都没能瞑目。”

喻恒擡手扶住额头，喉咙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想那麽多。”

他几乎是忍着痛说出的这四个字，而后一把抓住陈以洵的手臂，将他抓起来。

“和我运物资去。”

眼睁睁地看着陈以洵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喻恒还怎麽敢放任他在现场。

二话不说地将他拖上了车。

哪怕迎着朝霞，一路上的窗旁的图景，也是一片惨绝人寰。

喻恒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单手支着车扶手处，眼睑微耷。

他的心情也很複杂，比陈以洵好不到哪去。

到了领物资的地方，喻恒又接到了上级临时开会的通知，拍了拍陈以洵的肩膀，让他负责跟车将物资安全送回。

回程，司机大叔还是一脸的亢奋，车后满满当当，司机大叔的热情空前高涨，莫名一种自己成了逆行者，勇担重任的大英雄。

与副驾驶上陈以洵的低气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以洵没什麽想搭茬的，默默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钱夹。双指微勾，将其打开。

一侧是一张早已泛黄的警官证明，另一侧则是小姑娘明媚的笑靥。

是那日与喻羡在雪地时，她吵着闹着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