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太多的话想说给喻羡听。

想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拉开, 再细致地打量打量她的眉眼与脸庞。

尚未有所行动，陈以洵便觉得眼皮越发地沉, 双手还紧抓着喻羡的胳膊不放，但意识再度朦胧地飘远。

感觉到了肩头的重量突增，喻羡猛地将眼睛睁圆，她将手搭在陈以洵的肩上。

轻轻地动了动，一遍又一遍呼着他的名字。

“你醒醒呀，别吓我……”

尾音被泪意淹没。

喻羡再度被无力感团团地拥住。

她始终紧紧抓着陈以洵的手不放，一路跟着担架，到了驻扎营地。

喻恒听说了这边的情况，早早地等在急诊室，见到两人双双憔悴的模样，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他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双眼发直要跟进手术区域的妹妹。

从身后抽了几张酒精湿巾，轻轻地放在她被沾了血的脖颈处。

“他会没事的。”

喻恒微微垂下视线，看向自家妹妹的眼神里写满了心疼：“倒是你，大老远地跑来这麽危险的地方，还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温叔叔得多担心。”

喻羡听话地从喻恒手里接过湿巾，在自己的脖子处胡乱地抹了几下。

擡起头回看向他的时候，两只眸子都是湿漉漉的。

“他会担心我。”

“可是，我更担心你们。”

见到喻恒没事，喻羡一颗心放松了不少。但一想到生死攸关的陈以洵，她一张小脸又皱巴巴起来。

“我这不是好好的，”喻恒猛地揉了一把喻羡的脑顶，呼吸停滞了半秒，“老陈，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

“嗯……”

喻恒没说什麽有营养的话，但足够稳住喻羡一颗摇摇欲坠的心。

她点了点头，不给来往的医护人员添乱，自己缩到了一旁的座位处。

喻恒也没能在这等多久，几分钟后又被一通对讲叫走。

孟贞贞、贾往、李成祎、池砚都风尘仆仆地跑来，一个个也是没能呆多久就又跑走。

只有喻羡从头至尾像个“没事人”似地等在原地。

终于……等到了，一个护士模样的工作人员掀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

喻羡赶忙起身，因为动作太突然，眼前还觉一阵眩晕。

她撑了把护士的手臂，才勉强站定。

话语脱口，隐隐着害怕：“他……怎麽样？”

护士看得出眼前女孩子的紧张情绪，宽慰地捏了捏她的手。

“放心吧，已经脱离危险了，伤口没什麽大碍，就是病者身体弱了点，可能需要好好调理下。”

喻羡心里一颗石头终于落地，她双手轻搭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脚下的步子连连向后，如释重负地坐回原位，右手轻搭在扶把上。

一连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疲累感一窝蜂地涌上了心头。

“你可以进去了。”护士的声音又近又远地不定。

喻羡经她指引，右手微颤着地撩开床边帘子。入目的是，陈以洵惨白的脸色。

记忆中见过他受伤，却没见过他如此脆弱，像是张一碰即碎的玻璃纸、又像是风一吹就散了的沙。

她乖乖地在陈以洵床边坐下。

许久没有直直地盯着他，喻羡还有几分不自在。

好在对方尚在昏迷中，不会有眼神交递，给了喻羡很长很长的时间收拾内心。

……

等到陈以洵再次睁开眼睛，觉得半边身子都是酸疼的。

他挣扎着半支起手臂，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去探。

“欸欸欸，”喻恒眼疾手快，手掌按在了陈以洵的额头上，将他强行抵回原位，“身上受着伤呢，动作能不能注意着点？”

陈以洵忍着痛，力气自然不敌喻恒。

被他按回了床上。

两人四目相视，空气一时无声。

喻恒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咧开了嘴笑了出声。

认识这麽久，还没见过陈以洵这样。

“想问就直说呗，”喻恒揽过保温瓶，给他斟满一杯，“我可没见过你这样啊。”

陈以洵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轻易被喻恒看穿。

他动了动喉结：“她……呢？”

喻恒难得站在比陈以洵高的位子上，脸上洋洋得意的小表情完全挡不住。

他单手托腮，故意戳陈以洵的痛处：“我妹有名字的。”

陈以洵噤声，自认将自己惦念的心思隐藏得极好。

可盯着那双眼型与喻羡相似，但眸中更显淩厉的眼睛，久而久之，陈以洵就知道自己已然暴露无遗。

无声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亦是拷问。

而陈以洵的答案，也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