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洵刚陪她验过伤，看着小姑娘原本白皙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

都不敢想象她在绑匪那受了多少的苦。

他有些强横地，从喻羡的右手里抢过铅笔，又一把将小姑娘圆滚滚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掌心来回地捋着她脑后碎发。

那样不堪的场面，他怎麽舍得喻羡一遍又一遍地去回想。

小姑娘在他怀里挣扎着擡起头来。

额头在陈以洵的下颌处蹭了蹭，撑着他双臂起身。

汲取满了电量似地，喻羡转回脑袋，低垂下眼睑，重新取过铅笔来，在白纸上细细勾摹下线条。

借助光影成像的原理，喻羡在自己脑内对寥见几面的脸进行了重塑。

近半小时过去——

喻羡才姗姗放下画笔。

她手指捏住一角，缓缓地向陈以洵的面前推去。

“是他。”

“花鸟鱼市场的那天，也是。”

喻羡在第二次被砸晕之前，迷迷蒙蒙地瞥见了一眼那人揭开口罩后的下半张脸，她卯足力气地掐住指尖的肉，竭力逗留住片刻的清醒，牢牢地将他的五官刻进脑海里。

她身上满是淤青，连将小臂擡起都深觉肌肉拉伤的难忍。

但还是将柔软的小手，轻落在陈以洵的手背上，似有若无地轻捏了几下。

“放心好了，这一次，他一定跑不了。”

喻羡看得出陈以洵满眼的担忧，努力地扯起嘴角，试图将笑容的力量传递给他。

忍着自己浑身的难受，用带了点小蛮横的语调。

“你不相信自己的话——”

她拍了拍陈以洵面前的画幅：“总要相信我的嘛。”

-

那天之后，喻羡很久没见过陈以洵了。

听孟贞贞说，因为有了她的那张画像，当年的案件有了很大的突破。陈以洵连同整个四组都陷入了疯狂加班的状态，日夜颠倒、不眠不休地对案件细节进行反複地推敲。

喻羡知道陈以洵和哥哥都忙，便只自己宅在家里养着伤。

实在无聊的时候，就跑去各式各样的旧物市场，淘来些艺术画，慢慢地将陈以洵的家布置得宛若个艺术画廊。

日子在平平淡淡中推进得也不算乏味。

喻羡挂掉和温成筠的电话后，又收到了林月絮的消息。

“宝贝！听说你回来啦。”

“还有兴致来我们账号当唯一顶级画师嘛？”

喻羡听见这话，不免怔了一怔：“……我吗？”

“我这一身黑料的，就别给账号抹黑了。”她想也没想地拒绝。

那里曾经是喻羡的精神寄托，甘心为之奋斗的事业；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了它重重一击，喻羡本就觉得羞赧，怎麽成想林月絮还能重新邀约。

“你不知道吗？”林月絮的声音里也满满是惊异，“幕后主使出来澄清了呀，她承认自己是恶意栽赃。”

喻羡早就知道背后“主使”是温瑗。

可来来回回地想，也想不出她怎麽就良心发现。

但……

从她决心踏出格城的那一刻，温瑗是怎样的心路历程也变得对她而言不甚重要。

喻羡停顿了半秒，而后回绝：“我这次回来，是想开自己的美术工作室，也许以后的重心会更多地放在油画展上。”

极为含蓄的拒绝，林月絮也听得懂了，她只是淡然地笑笑，表示尊重。

“从我这里走出去的人，一定能成为最棒的大画家。”

喻羡也没客气，她向来是个自信的人。

“借你吉言啦，”话锋回转，她又说，“群不许踢我，我一直看着呢，有时间的话该捧的场，我可不放过。”

林月絮能懂她的意思。

“这里永远欢迎你和你的画。”

听筒里的声音刚落，大门那边便传来解锁的声音。

喻羡满心惊喜，光着脚丫一溜烟地碎步跑到了大门前面。

大门被缓缓拉开，陈以洵的身影如期地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喻羡说不出地眼眶泛酸。

衬衫最上的纽扣稀拉地散开了两颗，领子歪斜在旁，发梢也是乱的，嘴唇上甚至还冒出了几茬青。

喻羡只迟疑了一秒。

便飞身扑向了陈以洵，双臂紧环住他的脖颈，双腿绕耷在腰间，悬在半空中，来回蕩了几下。

椰子也从阳台跑了过来，摇着尾巴在陈以洵的脚边蹭着脑袋。

“髒。”陈以洵只是擡手，扶住喻羡的腰，维系着重心平衡。

他跟着四组连轴转了几天，在警局的宿舍虽说各类配置也算齐全，但好歹有大事落在心中，难免地忙起来就顾不上收拾自己。

那些还是热血毛头小子的日子里，陈以洵都是这样糙着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