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宏一身湿漉漉的。她在顶楼的泳池内钻上钻下。她见重明进来，笑嘻嘻地告诉她，顶楼是一个了望台。她有些得意，她觉得自己挺有用的。

重明没有说话，她听关宏细细叨叨，什麽顶楼的三百六十度环形玻璃窗像一只大眼睛。透过大眼睛，凡是光到达的地方，就能看清那里正发生什麽。她俩站在窗边往外眺望了一会。

重明确实吃了一惊。大眼睛已经啓动，关宏关于如何调整参数，做了一个简略的说明。透过玻璃窗，重明清楚地看到每条街巷的动静，此刻，某个街角，她看见有人站在那，撩起长衫撒尿，马上，来了两个牛头马面，把那人抓走了。

“你看，水退了。”关宏随口说道，“原来水退了之后是这个样子。”

域外，岩滩上铺满泡沫碎块、汽车壳、塑料瓶，还有一些跳动的鱼，跳几下，就不动了。

关宏不明白，岩滩上怎麽会出现汽车壳、塑料瓶。重明说那些汽车壳、塑料瓶，象鼻窝很多，它们可能是从象鼻窝那边过来的。重明说关宏应该见见象鼻窝，不过看样子，象鼻窝这次是完了。

这一解释并没解决关宏的困惑。关宏看见不少九十九区飞行器模样的外壳。如果说那是大水沖了象鼻窝带来的结果，也并不能解释象鼻窝那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关宏感到一阵虚空，作为一种反应，她靠着墙，歪倒在地上。那次深沉的回笼觉之后，她已经接连三天三夜蹲在这个顶楼，费尽心思、想尽办法，想解开这里的谜团。

重明察觉到她此刻的心情，她提出自己的看法，“你最好休息一天。这些谜团解不开也无所谓。”

不知什麽缘故，这话使关宏很恼火。她气鼓鼓的，擡起嗓门说，“怎麽无所谓了？为什麽就无所谓了？我不喜欢听那种话。”

“我知道了。”重明仍旧站着，“那你至少睡一觉。”

“我不困，我清醒得很。”关宏徒劳地表示抗议，眼皮却张不开了，她的身体沿着墙壁倒下去，躺在地板上，不一会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重明俯身看了看她黑色的头发和半合的睡眼，然后擡起头看向窗外。时间还早，她欠了欠身，打了个哈欠。天热了起来，域外一片空旷，透过了望玻璃窗，她搜寻着那些不一样的东西，冷不防，她看见一群一群的黑影正在向域移动。

她放大那群黑影，看清了，前前后后，大大小小的象踩着水坑，向域这边缓慢走着。

象群浩浩蕩蕩地踏着域界，进入暮色笼罩的域内。重明目睹大象怒吼，象鼻子卷起猎手，摔向高空，状如柱子的象脚踩下去，猎手的半条腿成为肉浆；大象掀翻屋顶，走进庭院，席卷庭院的青草和绿叶，留下一堆堆臭烘烘、热腾腾的粪便。

人们以惊奇的目光注视象群的到来。猎手接到任务，猎手们迎接象群的到来，猎手围攻了一头幼象，大象愤怒了，人们吓坏了。这时，有人想起，域界失效了，它没能阻止象群进入，没有通行证进不了域，大象没有通行证，大象违规了。

大象吃饱喝足，大摇大摆地走了。人们不敢招惹它们，从门框、窗户探出头，默默地注视它们离开。

此情此景，没有发生的时候难以想象，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到处臭烘烘的。不少单层庭院的房顶满是破洞，修葺齐整的苗圃花卉横七竖八地倒在泥地、粪坑里。人们以为象群走了，很快就会恢複原状，然而，迟迟不见人做工。

人们躁动了。有人说，全是星象师的错，也有人说，全是那个女人的错，有人问，这到底是谁的错。当然是那个女人，她乱了天道，上天降罪惩罚我们，惩罚我们没有替天守住道义。

正是那个女人，导致事情越来越严重。把她挂上血祭台，向天祈福，是现在的当务之急。由此，域内形成一股坚不可摧的精神力量，大家认为，只要抓到那个女人，事情就会解决。

这个声音传到重明的耳朵里。关宏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重明倚在窗边，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照在她那张美丽的脸上，发出淡淡幽光。

关宏正準备张嘴说话，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不知什麽原因沖重明生气，她有点扭捏，挺腰坐起来，盯着重明不做声。

“你睡饱了？今天又是个好天。”重明依旧望着窗外，开口说道。

“哦，哦，我做了一个梦。”关宏起身站起来，重明转头盯着她，她的脸瞬间红了，讪讪地笑了笑，“给你看样东西。”

一会功夫，重明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原来灯塔圆弧形的房顶是一个扩音器。人眼辐射哪片区域，那片区域的声波就会通过塔顶的声音收集器，再由扩音器传送到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