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嗡动了几下，半晌才从容卉身上挪开视线。

只靠那短短几句话是断然无法要多疑的少女卸下心防。

司徽知晓，若自己说下来的话有半点漏洞和迟疑，那他就绝无再接近阿卉的可能。

司徽沉默点头，他跪坐在地上，平静地、有条不紊地将自己过去的经历一五一十说给容卉听，他很有讲故事的天赋，容卉听得忘乎所以，听到紧张之处时会下意识瞪圆眼睛，听到精彩之处时会翕张双唇……

司徽很享受容卉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他讲得口干舌燥也舍不得停止，直到耳畔出现极其细微的“咕噜咕噜”声响——是容卉肚子里发出来的，他才在最精彩之处停下，在容卉不满的表情中好声好气道：“该吃饭了，吃完后再同你讲好不好？”

容卉不是很愿意，但更不想在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面前耍赖，便拍拍屁股站起身。

她表情冷峻，得到好处后便翻脸不认人，显得不近人情：“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护送我到苗疆，之后你想离开便离开，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不会亏待你。”

司徽很懂事地没问容卉为什麽要去苗疆，只是点点头脾气很好道：“好的，阿卉。”

“阿卉”两字在他齿间舌尖咬得很深，容卉觉得自己也被咬住了，浑身激起奇怪的战栗。

她红着脸躲过司徽的视线，脸上拒人之外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轻咳后沉声道：“既然你醒了，我就唤人换盆水，你也好好梳洗。”

“不了，我用你的即可。”

司徽不等容卉反应过来，就拿起湿漉漉的毛巾，动作自然地擦脸，明明水都冷了，他看起来却很享受。

容卉看得莫名发热，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出来，尴尬得手作扇子扇着风，最后在司徽擡头疑惑看自己的一剎那，终于忍不住像炸毛的猫般跳出了房间。

她叫小二送一份早饭、洗漱用品和温水去上面，自己则在下面吃早点。

容卉吃饭时专心致志，每大口都咬得很满，她举动没有被规範过的优雅，但却看着格外让人舒服，赏心悦目极了，平平无奇的包子和粥都被她吃得像山珍海味，看者无不胃口大开。

容卉吃完后舒快地半眯眼，就差在身后摇尾巴了。

吃饱喝足后，她很快把方才的尴尬忘到了一边，心满意足回到房间中，对靠在窗边看景的男人道：“你的身体还需要施针治疗，我们待几天后再出发。你就在这间房住着，我另开……”

“路上可以施针吗？”司徽打断道。

容卉愣住：“可以是可以，但你……”

司徽语音柔和，带着难以察觉的强势：“既然可以，那便路上为我治疗吧，我不想耽误你的行程。”

容卉张了张嘴，还未说出的话停在喉中，这也不失一种方法。

只是……

容卉疑惑道：“但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司徽笑笑：“多亏阿卉的治疗，我身体好多了。”见容卉脸上仍存质疑，司徽耐心补充道：“我受过的伤数不胜数，即使被箭射穿臂膀也能一人处理并穿过危险重重的森林，如今总不会比那次更差了。”

他说着，在容卉面前快走了数十步，走得有力且规律，完全不见最开始的踉跄。

容卉“唔”了一声，确实，司徽现在的身体情况和那会儿的惨状相比，的确不算个事。

既然他都这麽坚持了，容卉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点点头道：“那好，我们出发吧。”

信任崩塌

容卉彻底啓程后才意识到自己捡了司徽是一个多麽明确的选择。

去往苗疆的路上并不都是康庄大道，还会走一些七扭八拐、杳无人烟的山路。

容卉手里捧着颗苹果，累了便懒洋洋靠在司徽怀里，司徽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他们二人共骑一匹马。她发出“喀嚓咔嚓”松鼠吃东西的声响，吃完后把果核往草丛一扔，然后嫌弃用水壶洗掉自己指缝间的甜汁。

她全过程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因此未注意司徽盯她湿黏手指时明显鼓动的下颌舌骨沟。

哗啦啦——

禽鸟突然变得兴奋，穿梭于树林当中。

与此同时，他们的呼吸骤然憋闷。

司徽仰头向上看去，刺眼白光穿过层层树叶枝丫，似皂纱轻抚在他的脸上。

“要下大雨了。”

“大雨？”

容卉跟着擡头看去，天空碧空如洗，蓝湛湛的一片，完全看不出下雨的预兆。

司徽没有解释的意思，或许是来不及解释，他拉住缰绳，从后背抱住容卉，病殃殃的模样已然不见，似头环顾领地的雄狮，仰头寻找合适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