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预料中的答案，纪云意轻笑一声，笑却不达眼底，“真不愧是本王的好大夫……好侄子……”

他拿出袋子里面的虫子，细细端详——

约莫半个巴掌大小，银色背壳，又亮又闪，是他从未在汴京附近看过的虫子，虫子太大太显眼，作为下蛊害人的蛊虫显然不现实，稍稍转念一想，便能知晓这虫子的作用——充当信鸽的角色。

纪云意靠在窗栏上，面不改色将虫子碾碎，在里面看到了一个鱼泡，鱼泡里藏着卷起来的纸条。

猜想得到验实，纪云意却不见高兴。树影斑驳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神情衬得愈加晦暗莫深。

他将虫子扔在地上，撕开鱼泡打开纸条，看过去。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苗文。

纪云意虽然读不懂苗语，可却能猜出里面写的可能是哪些内容。他忽地觉得内心极其疲惫：“把车茂学喊过来。”

车茂学对苗疆文化研究颇深，想来读懂苗族文字也不在话下。

…

“王、王爷……这——”

车茂学读完纸条里的内容后，汗如水下。即使气温寒峭冷气钻进骨子里，车茂学额际却仍覆了一层薄汗，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上面写的什麽就说什麽，”纪云意吹掉茶盏上萦绕的水雾，眉眼藏在水雾后，一切情绪都被掩盖，他不鹹不淡道：“本王不会怪罪你。”

“是、是！”有了纪云意的保证，车茂学才有了胆子，把上面的内容一五一十翻译出来——全都是大轩最近的军情信息。

念完后，他连忙跪在地上，畏惧得不敢擡头，连声道：“在下绝对不会洩露半点内容！若有洩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纪云意指腹抚摸杯沿，顿了半晌，才开口道“本王相信你……”

纪云意喊车茂学来，是内心仍存有几分希望，可如今，他不得不面对纪修岚和容卉联合背叛他的事实，心当下死了。

纪云意按住太阳穴，垂下眼：“你下去吧。”

“谢王爷！”

车茂学的心安稳落下，他吁了口气，得救般匆匆离开，他发誓要把这一切都吞进肚子里，皇家争端他可一点也不想参与！

咯吱——

木门关合，唐四落锁转身走到纪云意身旁时，忽地听到“咔嚓”一声响，他擡眼看去，发现纪云意从容的神态被阴戾恐怖的表情替代，手里的茶盏被他握碎，滚烫的热水流淌在他的手上。

唐四噤声，血与水落地的滴滴答答声响在安静的寝宫内格外清晰。

可纪云意像不知疼般，将手中仅存的几片瓷用力握紧，鲜红的液体在地上彙聚成一小滩水洼，即使手心疼得让他神经颤抖，可内心的躁动与烦意仍无法消停。

眼见瓷片刺入纪云意手心，手要离废掉不远了，唐四喉结滚动，冒着死去的风险大着胆子劝道：“主子……”

“好，很好！”

纪云意蓦然笑出声，松开手，任由碎瓷落地溅起血水。

唐四立刻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房间内的气氛比鱼胶还要粘稠窒息。

“纪修岚，容卉……究竟是何时搅在一起的？”

纪云意轻叹一声，惨淡朦胧的日光打在他冷白的脖颈上，能清楚看到上面迸起的青筋，一条又一条，似蛇蜿蜒滑动，紧紧缠住他的气管，以至于纪云意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气音，

“这麽长的时间……若非今日本王命令你们监视容卉，本王至今也不知晓他们在谋划对付本王——”

“本王也今日才知晓身边竟是些尸位素餐的废物！”

他站起来挥袖将桌子上的棋子甩在地上，棋子如珠子敲玉盘，清脆落于地上。

“属下知罪！”唐四立刻跪地，冒出的冷汗顺着背脊流下，“属下愿接受顶格处罚！”

“知罪？”纪云意黑眸似有狂风暴雨，声音冷厉，“如今说这些有何用？”

唐四重重磕头，纪云意面色冷淡，冷眼俯视。

“够了。”直到唐四额头磕出血，纪云意才轻掀眼皮，不疾不徐开口打断。

他背手而立，盯着掉落于地上的零零散散的棋子，不动也不言，甚至呼吸都细微得让人感受不到。

“唐四。”纪云意忽地吐音，声音平淡如常。

唐四打了个冷颤，“主子有何吩咐？”

纪云意阖了阖眼皮，眼睛里面没有丝毫光泽，薄唇微动：“其一，告诉柳三，令他监视车茂学，若有吐露今日发生的一个字，格杀勿论；”

唐四不敢错漏一个字，将纪云意的话铭刻于心。

“其二，调查纪修岚一派的官员，把名单调查全部交给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