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你说话，你切警惕，莫要看见人脸长得同我一般，双眼一花头脑一热，将人当成我，掏心窝子的话往外倒。”

依她来看，这位江南女郎，显而易见奔着魏峥而来。

心怀不轨倒是难说。

毕竟说不準人家抱着攀附权贵来得，如此虽志短却绝非阴毒之人。

倘然真如此前所想，欲行不轨之事，依魏峥行事作风，周边这样金玉其外，藏污纳垢之所，便是她发光发热之处。

“何人在此假传谣言？”

汪府刺杀一事还未放出风声，即时审理后，早已有锦衣卫将汪元之尸身，及捉拿的刺客带回收监，关押入狱。

魏峥率衆与之兵分两路，安置半路杀出之人。

正巧撞上有人大庭广衆，寻衅滋事，锦衣卫当即亮刃，压制声息，呈包围之势，把控在场所有人员。

陆压指尖撚着一页绢绸。

戏谑道：“大人，可巧了不是，前脚刚闹出个不知所以的半卷账册，指控平昌坊违律法作业，及买卖人口，雇兇杀人，牵扯命案。

堪称赌场实录。

然缺少下阙，内容疏漏，着实可惜。

古怪之处，这账册除却本身，还有个誊抄本，落于魏峥之手的，便是这誊抄本。魏峥当日备下诸多複刻版，次日便着人暗中散布出去。

如今堪堪三日，果然没令人失望。

魏峥冷笑一声。

命人将在场所有人押回锦衣卫，涉嫌颇小者，借用京兆府衙关着，调用京兆府府兵审查嫌疑，无疑后备案放归。

陆压一目十行，飞快扫过绢绸，慢条斯理道：“大人，此事说来容易。”

魏峥望他，指尖掐着绢绸速速扫过：“何解？”

陆压温声细语：“自是擒贼先擒王。”

魏峥颔首。

锦衣卫行事蛮横，毫无顾忌，当场林林总总千余人，皆入了牢狱。

暗沉冬日的正午转瞬即逝。

魏宁将那位自称“含凝”的女郎安顿妥当，折返繁花阁路上，纷纷扬扬飘起细雪，而后转为鹅毛大雪，大团大团雪粒子从天而降。

不多时，天地银白，连绵雪丝中高大巍峨的城楼隐隐约约，若隐若现，同她三年前入京时，一般的沉默。

魏宁心想。

她回了繁花阁，魏峥去了锦衣卫，调取平昌坊卷宗。

陆压手不释卷，连眼睛都不曾擡：“平昌坊是大历开元二十七年在京兆府尹建了档，当时主理此事的乃前任督指挥使霍绩，照律法规定，凡是赌乐坊营生，每一旬缴纳自身营生四成充公上报，加盖官印昭告京畿之后，才可继续做生意。”

如今不过奉平三年，堪堪二十三年，倒是成了个庞然大物。

魏峥披衣笼发，扼腕行书。

“陆压，道今日一事。”

陆压嗤之以鼻，翻了半晌，简言交代前因后果：“约莫一旬前，李二醉酒到赌坊去赌，将手中的银钱输个精光，气急败坏之下，在赌坊脱口大骂。”

“那李二凭借一时酒劲，闹了一场，说赌坊出千，骗他钱财。赌坊东家黄松见怪不怪，当即遣打手将李二胖揍了一顿，扔出门去，扬言李二若是再生事端，便剁他手脚。”

“李二虽怀恨在心，奈何有贼心没贼胆，胆子芝麻点大，不敢当面再闹，只敢背地里偷摸编排。”

胡言乱语也就罢了，没几人信以为真。

熟料。

这之后，陡然传出一首短歌，沸沸扬扬，有头有尾的。

正是午时行路，一行人听得那首。

歌曰：

“平昌有宝，宝有千金。得此宝者，称王称帝。”

一时间如滚汤浇雪，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这之后，盗墓偷盗的、挖矿淘金的、民间起义的、漂泊江湖的，皆来平昌坊光顾了个遍。

黄松内室，更是成了劫掠必逛之地。

陆压异常嫌弃道：“此事仍有疑点。一旬前，确是李二传出的谣言，但他只是开了个头，当时并无引起任何反响。”

何止，李二甚至被人误为失心疯，一心寻旧恨报複，才口出妄言。

“七天前，一伙子倒斗下地的，偶然闯进平昌坊，在后墙夹层，掏出一匣子黄金。随后这谣言像是被证实一般，一夜间传遍上京大街小巷。”

炙手可热谣言鼎沸，蔓延在挨家挨户。

魏峥道：“李二假传谣言一事，可与半本账册相关？”

“大人睿智。”

陆压拊掌，赞许目光投向魏峥：“五日前，忽又传出一则轶闻，既有千金宝，自有藏宝图。”

如此一发不可收拾。

直至藏在黄松内室的整卷账册，被偷盗的两个贼人盗走，半卷随其中一人落入他们之手，半卷跟另一人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