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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盛夏(103)
作者:春荞 阅读记录
心里一阵阵痛苦上涌,无法言明,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她匆匆擦了两下,注意到没弄湿信纸才安心。
信件在手中小心折好,重新递给宋嘉年。
时隔多年,宋嘉年终于完全知道了这一切。
爱与仇恨一同涌上来,他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麽走出韩家的,只记得走出来的时候天上没有月亮,地上路灯有光。
他想要毁灭、想要发疯,这两种情绪在看到陆渺从夜幕中跑过来时还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那时候,宋嘉年想要让陆渺陪着他,他也无所谓去哪里。
但是将来呢?
陆渺的将来呢?
她不能和他一起坠入这片黑夜。
她要回到学校里好好学习,要实现梦想,她还要去做医生。
这个念头出现在宋嘉年心中时,他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高考前三天假,他从一家老殡仪馆里取回了父亲的骨灰,安葬在母亲身边。
现在他要走了。
人世间,从来都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其实他本来不想见陆渺,原本那天高三生离校见陆渺时,他是当做两个人在今年夏天的最后一面来见的。
陆渺坐车离开的时候,他差点想要追上去。
好像有什麽东西被生生从心髒里挖走。
现在宋嘉年平静很多,他静静的看着陆渺,像是要把她刻在眼睛里,却一言不发。
外面下雨了,店员惊呼一声,跑出去搬晒在门口的蔬菜干。
那一年莫城的降雨非常少,入夏之后几乎没有下过雨,天上却长长飘着乌云,种地的农民偶尔仰头看看天,就会问:“乌云啊,风都把你吹到哪里去了?”
经过冬日的冷冻又在夏季经受暴晒的地面总是积着一层尘土,雨珠子刚从天空坠落到地面的时候,会溅起细小的尘埃,慢慢地,也只是在几分钟的时间之内,雨滴噼里啪啦一层层的落下来,地面才被一点点的濡湿浸润。
宋嘉年说:“我该走了。”
陆渺说:“我送你。”
店铺的屋檐下
宋嘉年说:“你千万不要送我,我怕我走不成。”又说,“对不起。”
小店的半旧半透明浅蓝色塑料门帘内,陆渺把怀里的雨伞递给宋嘉年,说:“你撑着伞走吧。”见宋嘉年不伸手,她补了一句:“这是阵雨,很快就停,我等雨停了再走。”
宋嘉年从陆渺手里接过雨伞。
他一言不发,最后看了陆渺一眼,举着伞走入了雨幕之中。
陆渺出门站在店前屋檐下,偶有雨珠打在她的身上,
隔着重重雨幕,她向着来时的路看去,宋嘉年撑着那把蓝色格子雨伞,走在雨中。
今日无风,雨水直直的从天上浇下来,在地面彙成溪流。
哗哗哗,哗啦哗啦。
陈旧的楼宇被洗刷得色泽豔丽发亮,连停在路边的自行车电瓶车看起来都靓丽了一些,宋嘉年的身影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雨水的凉意不断氤氲,陆渺始终看着宋嘉年的背影,看他行走在楼宇中,穿过一层层雨幕,没多久就走到了路口,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陆渺一直等到阵雨停歇,找到车站,站牌下面,有好几个等车的人,他们聊这场忽如其来的雨,总的来说还是喜意居多。
她孤零零的等车,上车,下车。
到了家里,室内没人,尘埃寂静。
也染了雨的凉意,室内有几分清冷。
陆渺回到房间,关好门。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腿边就是书柜,想起什麽,她打开柜子,从里面摸出一只粉色纸盒,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只白色小熊,小狗一样忠诚温厚的黑色眼睛,上翘的像是在微笑的脸,一身柔软温暖的绒毛。
扶着纸盒,陆渺的眼泪决堤而出。
她迟钝,经年累月,凡是人前,一定会压抑情绪。
宁可微笑也不会痛哭。
只有到了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或者一个安静的能感到安全的地方才会真正哭出来。
她哭出声来。
伏在桌上,埋在手臂之间,尽力把声音闷在胸腔。
王凤贤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的,她一个人先回来的,在客厅里念着:“一帮子人,又去喝酒了,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喝的。”
她推开陆渺的房门,正见女儿坐在书桌前。
便靠着门说:“蔓蓉现在可真了不起,当老板娘了,出入都是豪车飞机。”
“她和你姐夫都是有本事的人,你要好好和她相处,有什麽不懂的,多问问你姐夫。”
“咱们家呢,我和你爸都是普通人,帮不上你什麽,这年头啊,谁能没有关系,人要出头还是要靠关系。你的将来还是得靠蔓蓉和你姐夫,别那麽心高,念书念傻了,社会上看的是谁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