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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鹤(34)
作者:文瘦骨轻 阅读记录
许忍贺看着她的手,又看着她问她:“好学生不怕被别人误会了吗?”
她就知道许忍贺会这样问她,好在她已经想好了答案。
“这里不是学校,你也不是学生。”
偶尔片刻,她不当学生,世界也不会爆炸。
许忍贺把手放在了她手上,她握着许忍贺的手伸进了兜里,两手贴在一起,她这才感觉到许忍贺的冰凉,那麽冰的手指,像是没有温度一样,骨头贴着她的皮肤。
她鼻头酸酸的,好想问许忍贺一句。
“许忍贺,你都不吃饭的吗?”
她想了想没问这句话,而是问他:“许忍贺你知道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没有笑。”
许忍贺说:“我笑了,只是你没看见。”
那天他从车上下来听见她的丧尸论的时候,他就笑了。
到医院门口,他们换了衣服,暖气轰上来,她说不清脑子的混乱是因为这暖气还是因为感受到了医院不详的气息,总之上楼去看许忍喜的时候,她的脚步止不住地发抖,许忍贺看出来了,微微伸手扶住了她。
“鹿嘉,人都会有这一天的。”
许忍贺认命了似的说。
她知道人都会有这一天,可为什麽许忍喜的这一天这麽早就来了,为什麽有人会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死去,为什麽时间未曾宽容也从不公平?
她深吸了一口气,掐着自己,推开门走进许忍喜的病房,许忍喜的病床靠窗,伸头就能看见窗外的景象,春天都来了,但是她病房里看出去还是只能看见漫天的昏黄、落败,树是秃的,没有新芽,没有鸟,好像这棵树早就死在了冬天。
去年冬天下雪了吗?她想不清楚。
许忍喜瘦得脸颊贴在了一起,原来那麽白净的一张脸,如今只剩下了白,见她来,许忍喜戴好了帽子,不是那顶蓝色的帽子,而是一顶红色帽子,帽子上贴满了可爱的卡通头像。
许忍喜见她看着帽子,就说:“这帽子是隔壁床的小姑娘送我的,可好看了,这贴纸也是她送我的,可是她没挨过这个春天。”
说着说着,许忍喜的声音就干了,眼睛红了,泪水砸下来。
“嘉嘉,我害怕。”
这是许忍喜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出“害怕”两个字,死亡沉沉地压下来,谁不会害怕呢。
她坐在床边握住许忍喜的手:“别害怕,别害怕,别害怕。”
她重複着这句话,连一声自欺欺人的“你会好起来的”都说不出口。
许忍喜点点头,声音细细地说:“嘉嘉,你再给我讲讲学校的事儿吧,我想听。”
她忍着泪说:“好,我都记着呢。我给你讲……”
她坐在床边讲起学校发生的事情,但学校里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呢?她其实想不起来,脑子里的记忆很混乱,除了李望月和许忍喜在的那段日子她记得清楚外,其他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她好像都忘了。
她没活过,那些日子被人偷走了。
她胡乱讲着,许忍贺在旁边听着,听了会儿,像是听不下去的样子,许忍贺躲到了走廊上。
许忍喜坐过来,靠在她的肩头,她塌着肩,握着许忍喜的手,感受到手上的干枯时,她没忍住流了泪。
许忍喜轻轻说:“嘉嘉,你讲吧,我还听着,我真想一闭眼就到大学啊,你说南方的春天也会像这样吗?”
她点点头:“一样的,一样的,哪里的春天都是一样的,春天就是春天嘛。”
“那冬天呢?”
“冬天也一样。”
“秋天呢?”
“秋天也是。”
“夏天呢?”
“夏天,夏天。”她犹豫了,想起陈南枝很久以前说的话,照搬过来,“南方的夏天很热,空气都会攻击人,夏天别去南方……”
她说了好多话,许忍喜刚开始还有声音,还能回应她,渐渐地就没声了,她害怕得手抖,一声“小喜”都叫不出来,只能哭,一直哭。
许忍贺听见了,沖进来,见她哭就对她说:“没事,她就是累了。”
她把许忍喜的头轻轻靠在枕头上,松了口气,还好许忍喜只是睡着了。
她和许忍贺来到走廊上,许忍贺的母亲走了过来,她还记得许忍贺母亲之前的样子,现在看,他母亲苍老了许多。
许忍贺的母亲拉着她的手说:“好孩子,麻烦你来看我家小喜了,她就想见你,我们也不能把她带回去了,就麻烦你过来一趟。”
她握上许忍贺母亲的手说:“阿姨别这麽说,我早该来看看小喜的,我早该来的。”
她早就想来看许忍喜了,但每次都会因为各种事情错过,什麽就要月考啦,什麽就要期中考啦,期末考啦……许忍喜体谅她,每次都让她别来,她明明知道应该来的,可她就是信了许忍喜的话,一次都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