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玉嫤对医理的认识也仅止于此，是以秋棠发烧，玉嫤药用得提心吊胆，生怕秋棠被她喂错了药。但她寻的草药也都是寻常的药物，秋棠底子还不错，倒也没有被玉嫤误了。

又这样过了五六天，秋棠渐渐清醒睁眼，玉嫤和秋芷终于松了口气。只是秋棠身上伤太多太重尚不能行动，玉嫤就让秋芷看顾着她，她自己出去活动。

白日里通常玉嫤大半不在洞里，秋芷问过，玉嫤也只说四周看看。但她时长身上有些细小的伤口，玉嫤也照旧说没事。但她一出去，秋棠秋芷就提心吊胆干着急。

每次回来，玉嫤多多少少都会带回来一些吃的，有时是果子，有时是捕的小雀，还有药草。

最厉害的一次，玉嫤捕回来一只兔子。

秋棠秋芷不知道她是怎麽捕到的，只是两人看到玉嫤手上细小的伤口，两人都是红了眼眶。玉嫤见两人明明动弹不得脸上却要哭不哭的模样。她倒没觉得自己多苦，反而看她们的模样有点好笑，不由得坐下来问：“你们做什麽这表情？”

秋芷看了秋棠一眼，低声道：“公主，您若是难受，跟我们说出来也好，我们纵然帮不了您什麽，至少……”

至少我们能听听。

可光听又有什麽用呢，烦恼和苦痛还是玉嫤一人担着。

想到这，秋芷就觉得有些无助。

过去在灵州，或者在洛阳，秋棠秋芷总觉得玉嫤单薄怯弱，是以她俩总觉得自己得泼辣一些，让公主也好，世家小姐也好，谁想欺负玉嫤，她们就替她先沖上去，总要护她周全。

而如今在突厥，她俩都成了伤残，反倒让玉嫤这个公主照顾她们。玉嫤自到突厥，从来不说苦说累，从无一句抱怨，步步思量走到现在。可是谁还曾想，她流落突厥时，曾没了一个孩子？

如今这两个多月，小産的玉嫤几乎没有好好休息，不仅如此还奔波劳累，但玉嫤也从来没说过。

但其实秋棠秋芷都知道。

玉嫤神色微敛，想想这两个多月的日子她自然也不会开心。只是静默一会，玉嫤还是释然了。

她甚至擡头微微笑笑，看看外面暮色四合的斑驳树影，这场景并不美，意义只在于前两天玉嫤看到这场景还觉得害怕，如今她却已经习惯了。

“我难过，我怎麽可能不难过呢。若不是因为来突厥，我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玉嫤挪过去靠着洞壁，她左边是秋芷右边是秋棠，“你们看这次来突厥，我们看到被掳劫到此的大殷百姓，你们还能不能想起来，我们来之前，那个被突厥兵当衆杀死的年轻人，他说他家里还有老母和怀孕的妻子。可他还是就这麽手无缚鸡之力被突厥兵砍杀。”

三人坐在一处，但并不是挤挤挨挨的亲密，玉嫤语落处四下寂静，因为她们共同走过这些时月，此刻反倒无需多言即可意会。

玉嫤顿了一下，轻声叹息：“纵使悲苦，也无法停下来悲伤。衆生皆苦，还是要往前走往前看的。”

其他的，玉嫤已经不愿多说。她本来也不是擅长诉说的人，兴许还有一些感触，但此刻只觉得话到嘴边又无话可说，于是罢了。

秋芷低声问：“那，公主，陆将军会想办法来救我们吗？”

玉嫤想了想：“我自然是希望他来救我的，只是很难。现在皇姐被软禁自顾不暇，楚玉媱又同我有那般结怨，会不会同意他出兵也是个问题。退一万步说，即便陆寒寻同突厥勋贵交好敢自己来，突厥对他的动向也十分关注，他一旦来了，相比也是处处埋伏和陷阱……”

她这样一说，秋棠秋芷都不说话了。

只觉得没有一点期盼。

玉嫤大致推测是没错的，其实不管是陆寒寻为什麽这两个多月没出现，以及真珠可汗同裴度交涉，还有陆寒寻到突厥境内的情况，玉嫤的猜测基本都大差不差。

陆寒寻进了突厥境内也就三天，就被突厥的暗哨给盯上了。

好在陆寒寻身骑良驹，行动快速敏捷，他目的很明确，就是去找安铎。彼时陆寒寻到突厥，正赶上安铎从裴度处回来发现玉嫤不见了。他本就惊疑万分，又见陆寒寻竟然单枪匹马闯到突厥境内要人，其心情可想而知。

陆寒寻独自找安铎并不是莽撞，他是有自己底气的。自前朝到现在，中原政权的使团到突厥，无论是和亲的送亲队伍也好，屈辱的纳贡称臣也罢，几乎都有陆家父子参与。陆寒寻能独自来这，地形他熟悉，人他也熟悉，也是存着后招能防备的。

陆寒寻跟安铎实际上不太对付。

陆寒寻知道安铎是楚元昭抚养大的，楚元昭跟安铎到底什麽关系陆寒寻也不是不知道。但这不是陆寒寻跟安铎不对付的点，他俩之所以不对付，是因为安铎这人确实聪明很有头脑，但他的聪明全用在了和大殷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