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之后，衆人头上都冒出一阵冷汗。随后便听到有人大喊：“神仙显灵啦！多谢神仙保佑、多谢多谢！”

此时曾离再想上前救玉笙肯定来不及了。但他何等眼力？就在他方才救人之际遇，已看到一对人影飞上屋顶——自然是玉笙和墨炎，现下已经离开。

知道玉笙安全，曾离心中便不再挂念，悄然无息地退了回去。

“曾兄应变神速，啸清佩服。”许啸清适时地送上了自己的夸奖。

“过奖。” 曾离淡淡应了一声。

啸清也知道他性子冷僻，并不以为意。

过了好一会儿，人流才渐渐散开。

“不知二位还想去何处？” 许啸清笑着开口，眼睛是却望着绛蔻的。

绛蔻自然明白他眼中的热情，她轻轻避开许啸清的注视：“我有些累了，不如回去吧？”

虽然是回答啸清的话，但眼神却无意识地转向曾离。

——她不是一向喜爱游玩的吗？

曾离微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绛蔻，正好与她眼神相接。

看到了她眉宇间的落寞疲倦，曾离的心就像方才的瓷盘一般碎了一地。

他点点头：“也好。”

“姑娘累了？是啸清疏忽了，后日是‘群萃会’，这两晚本该养精蓄锐才是。”许啸清眼中闪过一丝醋意，言语中却恳切无比。

那日初见惊豔以后，他也遣人调查了一番绛蔻，因此对曾离和绛蔻的往事也有些耳闻。

………………

曾离回到自己客房，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只是现在他却如何都定不下心，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不停浮现绛蔻明豔动人的微笑。

她与墨炎同出同行很是熟悉，对墨炎也甚为在意，浮云楼门口两人相牵的手一次次闪过眼前。

还有许啸清看绛蔻的眼神尤为炽热。

她眉心不可名状的苦涩到底是为了什麽？

——老天爷，既然三年前你已经结束了这一切，而我也已经快把那段感情忘却埋藏了。为什麽还要安排一场重逢？什麽清冷如霜，我终究只是凡人，会心乱会心动会发疯的！

曾离此刻心乱如麻，虽然他真的很想见绛蔻，想问问她当初什麽突然离开？

想告诉她自己这三年的相思之苦，想让她知道这千百个日日夜夜自己是如何夜以继日地忙碌才能压制近乎疯狂的念头。

但是，就只怕这样之后会连坐下喝茶都变得奢望。

老天爷！他是人，不是神！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因为一朵小小红花、一场微雨迷蒙就失神，那麽现在，他早已失魂！

他又想起三年前爹给自己看绛蔻留下的书信，说她已离开的那个清晨。

前一天晚上他被爹点了穴昏睡过去，第二天醒来爹却跟他说绛蔻已然离开。

那番话他至今仍然记得：“蔻儿只跟我说，既然你从未爱过她，是她一直癡缠，那就此别过了。”

好一句“就此别过”，为何她能如此潇洒地一走了之？当初他虽然冷静，但是内心已经是波澜万丈！

他还记得爹那个无悲无喜地眼神和芷惜的责怪，仿佛自己的冷漠才是最最无情的罪人。

可是挽留又有什麽用？她已经走了，发疯又如何？

他跟爹说了声“告退”以后就快步走到了“淩波阁”——他不相信，不相信昨天还说着会永远相信自己的人，昨天还为他起舞的女子，今日就已经离开他了。

他希望待他走进“淩波阁”，依然能听到那巧笑倩兮的一声“离。”

可是他打开门，人去楼空什麽都没有……

没有佳人巧笑，没有红衣翩然……

“淩波阁”只剩下水波蕩漾。

一瞬间，他的心好像也就这麽空了下来。

他努力用深呼吸抑制自己的感情，他怕下一刻就自己就会发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缓缓地打开绛蔻留下的书信——

曾少庄主亲啓

妾知少庄主胸怀大志，顾不全儿女私情？是夜思来想去，可笑一片真心，却换来言语相欺。

妾以出生入死相待，君既全无信任，如今妾去也，无牵连，亦可脱下少庄主肩上累赘。

……原来，她终究还是介意的。

“离，无论你长相如何，家世如何，身份如何，我只认你是我的‘清霜’，那个能一剑撑起天地的曾离。对我来说只要我们的感情是真的，无论你做什麽，我都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

昨日那温声软语仍在耳边，今日却成了“言语相欺”了吗？

又深吸了一口气，他接着看了下去，却是一首词——

熏风重楼，焚香祭泪浓，零落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