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曌伸出手快速地点了曾离的昏睡穴，曾离根本没想到曾曌会对自己出手，来不及反抗就沉沉睡了过去。

“离儿，是爹的错，当初种下恶因，如今……”曾曌叹了口气，将曾离放在塌上，径自走了出去。

——那便让我来了结此事吧！

走着走着，就到了“淩微阁”附近了，曾曌在阁前几丈远处徘徊了许久，终究是没上前去。

他走向一座凉亭，毕竟还是初春，夜深露重，寒意一点点的拥在身上。

一时间竟不知是身上凉，还是心里凉。

凉亭中摆着琴和酒。

迷若在世的时候喜欢弹琴，因此不论屋内还是亭中都放了一架琴，供她随时兴起来上一曲。

曾曌喜欢饮酒，亭中的酒日日都命人换新的，只有一壶，也不再多。迷若曾说小醉怡情，大醉伤身。

“哎——”夜深，庄中寂静，连曾曌也被自己这一声长叹吓了一跳。

恍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

“你爱过我吗？”自己当时是这麽问她的吧？

“一生所愿，唯他而已。”她是这麽回答的吗？

“你、你走吧。”说这话的时候自己是怎麽样的心情？

“曾郎，照顾好自己。”她走了，不会回来了吧？

想来自己也真是自欺欺人，她和自己在一起那麽久，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思吗？为何还有此一问？

离儿的名字就是她取的，这个“离”字，还不明显吗？

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她就像天上神女，注定是一场梦，既然做不下去就醒来吧。



自在飞花轻似梦，留书情断淩波阁（2）

“曾郎，来生，我和她……你多偏向我一点。”

迷若这个傻丫头，明明深爱自己，但是到死都不敢问一句。

——没有你和她，后来就只有你，以后都只有你。

曾曌啊曾曌，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但是为什麽，要到迷若死后，自己才发现？

原来，那个美豔骄傲如太阳一般的女子，只是自己少年时一见惊豔求之不得的执念。

——迷若我爱的原来是你啊，我以后会好好爱你，你怎麽可以抛下我？我以前这麽对你，你为什麽不好好活着，死死管着我？

“曾郎，照顾好自己……”

为什麽都叫他照顾好自己，而不能留下来陪着自己呢？

曾曌的额角隐隐作痛，内心的积郁越来越深，他坐到琴边自弹自唱起来——

渺渺孤江边，

情线两世牵。

初忆繁华旧年，

几人欢笑几多言？

而今泪涟涟。

宝马香阁初惊豔，

一笑倾城颜。

不思量，忘白莲，

乱花、迷若、小园。

如今青丝谁与绾，

一人一月心欲乱。

无奈东风对花残，

癡情谁以堪？

月染白发晓霜寒，

天上人间再见难。

黄泉冷路谁伴？

相思肠断。

如今香魂何处寻？

小径、樱花、洒满。

风缈缈兮不见佳人，

不是英雄，不拥佳人，

唯是英雄，痛失佳人。

当初迷若问这首曲子是为了谁做的？自己是怎麽回答的？

忘记了，多半是沉默不语，又伤了她的心了吧？

等她死后再唱，其实这首曲子竟然一大半都是迷若的影子。

也许这辈子注定了天煞孤星的命格，曾曌闭眼浅笑。

他是没有关系啊，可是为什麽、为什麽连自己的儿子都爱上了最不能爱的人？

曾曌边弹边唱，边唱边想，也不知唱到了第几遍，待睁开眼的时候，亭中多了个美丽的红衣女子。

“你回来了。”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

“伯父？”绛蔻一句话立刻把曾曌带回了现实。

“蔻儿啊……”月光洒落下来，绛蔻的脸真的像极了她。

她是长这样的吗？好像也不是，现在自己闭上，满脑子只有迷若的样子。

——如果今日绛蔻不出现的话，自己还真快把她给忘记了。

“伯父，是有话和蔻儿说吗？”绛蔻也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曾曌此番在淩波阁外对月弹琴，绝非睡不着这麽简单。

曾曌停下了拨琴的双手，淡淡地说：“你走吧。”

“好。”果然是离的爹啊，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七分相似。

这下倒轮到曾曌惊讶了：“你……不问我为什麽吗？”

“伯父若不想说，绛蔻就不问了。”

“你爱他吗？”这样骄傲的性格，果然和当年的她如出一辙。

“一生所愿，唯君而已。”

“那你为什麽肯离开？”时隔多年又听到了这句话，曾曌直想笑，却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