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不知道的是，李穗儿记事起待过的地方只有无涯谷，因此无涯谷里的杀手就成了她对男子的刻板印象，四肢发达，黑黑壮壮，一拳能打死一头熊的那种。像裴玄这般通身透着矜贵的人儿，她可从未见过。

要出去看烟花，当然要收拾一番，李穗儿下午买了不少首饰衣物，虽然她穿不惯裙装，但姑娘家天性使然，不妨碍她喜欢亮晶晶的首饰和漂亮的裙子。

她不光给自己买，还给裴玄买，她拿着一件烟粉色裙子在裴玄面前比划。

“好像小了。”李穗儿嘀咕，这麽看的话美人身形比无涯谷的杀手还高大，唔，越人都是吃什麽长大的。



09

最后到底没能亲手打扮裴玄，李穗儿甚是遗憾，只好自己换了新裙，挽着裴玄的手快快乐乐出府。

有了卫松等人提前铺排，主道上没有想象中的挤，人群都往另一个方向去。

整座洛阳城沉浸灯海中，绚丽不可言，李穗儿就跟出笼的鸟儿，撒了欢，脸上的笑容灿烂又甜蜜。

裴玄跟在身后，依旧是生人勿近的冷峻样，可每当目光触到少女时，眼中不自觉柔下。

“太美了，难怪大家都想来洛阳。”李穗儿望着天上的烟花，眼里是豔羡，嘀咕道：“要是我也是晋人就好了。”

出生那刻起就站在了和别人不一样的起点，不用因为战争和饑荒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可以尽情享受这大好河山。

这一刻，李穗儿忽然没那麽反感晋帝了，虽然晋帝对外残暴，四处征战收并小国，对内却是个好君主。

身处乱世，只有野心家才能活下去，没有晋帝铁腕手段，或许晋国不会有如今的国运。

裴玄望着她失落下的侧脸，问道：“饿了？”

李穗儿摇摇头，一声长叹，踮起脚，壮着狗胆去摸裴玄的脑袋：“姐姐，愿我们来世生于盛世。”

虽然越国比吴国强一点，但也是常年征战不断。

出生即站在顶峰的裴玄没能有她这番感悟，只觉得她在作怪，轻拍开她的爪子，没好气道：“说了不要叫姐姐。”

他转身往河岸走去。

李穗儿跟上：“那叫什麽？”

“自己想。”

三层高的游船停驻在岸边，船檐下挂满花灯，船夫是大内高手僞装的，恭恭敬敬将两人请上船，游洛江。

李穗儿撑着栏杆，上半身探出去，感受夜风卷着垂柳青草味扑面而来，灵感随之乍现。

“我知道了，叫你白白吧！”李穗儿兴奋转头对裴玄道。

美人如天上挂的月亮一般皎洁美好，就和万物的伊始，纯粹的白，不染泼墨。

最关键是！他的皮肤比无涯谷的杀手都要白！

烟火大会这天洛阳城不设宵禁，李穗儿看了个遍，玩了个遍，游船上设了一桌席面。她吃肉品酒，美人喝茶，虽然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但还是很开心。

裴玄看她喝得红扑扑的脸蛋，没收走酒杯，“少喝点。”

“才喝这麽一点点。”李穗儿掐着手指比了个指甲盖大小，大嗓门道：“小爷我可是千杯不醉！”

“看来是醉了。”裴玄手背碰了碰她的额，缓缓推开她不断凑近的脑袋，冷着脸道：“还千杯不醉，给孩童喝的玫瑰酿都能喝成这样。”

不对，裴玄嗅到她呼吸间喷洒的酒气，没有玫瑰的香味，便拿过酒壶闻了闻，是高度烧酒，一般军营里的士兵才喝的，一杯下去放松筋骨，五杯下去小脸通红，一壶下去呼呼大睡。

看来是御厨把酒弄混了。

裴玄手里的酒壶已快见底，然而喝醉的少女没有呼呼大睡，反而变成粘人精，说什麽都要挂在他后背上，不然就挠他咯吱窝。

呵，他是会被恐吓的人吗。

可当那只贼手在他腰间狠狠挠了一下，他还是瞬间妥协，转过头，要训斥少女两句，唇瓣猝不及防擦过她温热的脸颊。

裴玄下意识后退，略微羞恼：“没好气道：“上来吧。”

李穗儿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小脸酡红，眼尾沁着水雾，像只螃蟹同手同脚，歪着步伐站上甲板上的台阶，边磨磨蹭蹭他肩膀边嘟囔着：“你太高啦，够不着。”

裴玄没吭声，默默将背脊弯得更低。

“好乖的白白。”李穗儿满意地夸赞。

裴玄臭下脸，听着像在夸狗......

“快点上来，不然把你丢下船喂鱼。”裴玄恶声恶气催促。

话落音，后领被往后扯，他没有留神，猝不及防往后仰去。

而罪魁祸首由于醉酒没站稳，跌出栏杆外，裴玄也被她带走，两人双双栽进冰冷江水，一时间，守在暗处的护卫们倾巢而出。